“行吗?”崔小风又问苏明净,她不敢看苏明净的眼睛,转脸看着远方漆黑的夜色。
“行。”苏明净声音很低,落在崔小风耳中,却狠狠砸了她一把。
那晚崔小风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却怎么也睡不踏实,从银凤家回来时,苏明净把那把漂亮的雨伞硬塞到她手中,一想到她看自己的眼神,崔小风的心就像被人紧紧攥着手里,难受、憋闷。
她甚至有点想骂苏明净,为啥要对她那么好,既然要对她好为啥还要招惹那么多男人,她对自己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崔小风越想越睡不着,在炕上来回翻身,怎么躺都不得劲儿。
她和娘睡一张炕上,她娘都被她折腾醒了:“你不好好睡觉,烙啥饼呢?”
“这就睡了,”小风应道,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她娘:“娘,咱家自留地上的西红柿熟了吗?”
“熟了,我今天还摘回来几个,你明早洗了吃。”
连着出工一天一夜,崔小风真是累坏了,第二天快中午才醒来。雨已经停了,天还是阴的,麦收结束可以好好歇几天,崔小风洗了一把脸就奔向自家的自留地。
这些天小风一直忙着出工,自留地一直由娘打理,她家的自留地总共不到一亩,这么一块小小的土地,崔小风宝贝的不行,蔬菜庄稼
套种,边边角角都种上,一点都不许浪费。
夏天她种了茄子、黄瓜、西红柿,还栽了两垄的夏土豆,这些蔬菜除了够自家一年吃菜,农闲时,小风就挑着扁担去公社把这些菜换成零用钱,上一世的日子过得太苦了,这一世,崔小风除了上工,每天脑子想的就是怎么挣钱。
钱真是太重要了,她的三个哥哥和嫂子之所以跟自己和娘这么生分,还不是因为她们太穷了,他们怕被拖累。
小风有时候想,自己要成了万元户,家里有吃不完的白面,她那三个嫂子肯定天天围着她转,也不会见了她娘连个招呼也不打。小风想着那个场景,嘴角不觉荡起一丝笑意。
这时,小风看到一个人影慢慢走来,那人走路一跛一跛的,正是小风的二哥崔西风,崔小风跛脚的毛病是他十六岁时留下的,那时候小风爹病重,每天饭都吃不饱,几个弟弟妹妹找着哥哥要吃的,他就去树上掏鸟蛋,崔西风把手伸进鸟窝里,却摸到一条冷冰冰的蛇,他吓得身子一软,就从树上摔了下去,腿骨摔折了。
家里本就穷的揭不开锅,哪有钱送他去医院好好治,小风娘带着他找个老人用土方绑了腿,骨头是长上了,却留下了跛脚的毛病。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子正是爱美的年纪,好好的一个人忽然变成了瘸子,崔西风因为这事恨上了他娘,认为是他娘舍不得花钱给他治才让他瘸了腿,后来入赘到隔壁村一个寡妇家,极少再回家。
“哥,你咋来了?”崔西风明显冲着小风走来,小风站起来跟她哥打招呼。
“小风,”崔西风面带难色,隐忍着跟崔小风开口,“娘说你在这儿,我就找过来了,我今天、我今天,”崔小风支支吾吾,终究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哥,有啥事你就直说吧。”
“小风,哥遭难了,你侄儿从□□上摔了下来,摔了跟我一样的毛病,现在还在公社医院住着呢,医院说至少也要一千块钱才能治好,我、我上哪去弄这么多钱啊!”崔西风说着,蹲在地上哭起来,“我这辈子过得够惨了,为啥还要让我儿子跟我一个下场……”
小风看她哥难受的样子,心里也酸了起来,其实她二哥这几年很少回家,她也不怎么恨他,二哥这辈子命太苦了,腿瘸,嫂子身体也不好,上边还有一个别人的女儿要养活,他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她怎么忍心苛责照看家里。
“哥,你快别哭了,钱的事咱们一起想办法,我这也不多,我回家都拿给你。”
崔小风总共存了不到一百块钱,都给了他哥,她问他哥还差了多少,崔西风说能借的都借了,现在总共筹了五百多块钱。
崔西风拿着钱走了,小风和她娘相对叹气,小风娘更是抹起了眼泪:“真是造孽啊,剩下的五百块钱去哪弄啊!”她当年没能治好二儿子的病,这已经是她一生的歉疚,如今小孙子摊上同样的毛病,让她怎么能不愧疚。
崔小风忽然想起前几天银凤给自己送白面时,悄悄跟她说她姐夫在隔壁公社倒卖烟叶挣了钱,这或许是一条来钱的门道,小风装了一筐西红柿,就往银凤家赶,她要问问倒卖烟叶的具体过程,可以的话,她也要冒险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