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鑫的奶奶和母亲离开墓地后,孙鑫转过头对我说:“夏落,你在这儿看着。烘墓地的时候,得有亲人在旁边,这样孙旺下葬后,才能安心地长眠于此。道士先生说了,烘到今天中午,差不多就可以了。烘好后再盖几层薄膜纸,防止下雨淋湿了。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在这看着就行。他们会弄好的。”
孙鑫对我简单交待几句后,又回去忙别的事情了。
孙鑫离开后,我站在墓地旁边,看着烘地的人不停地添柴火,把墓地的每个角落都尽量烘得干燥些。
人在闲着的时候,是最容易胡思乱想的。
和孙鑫的母亲一样,我站在墓地旁边,想到可怜的孙旺即将被埋葬于此,也禁不住潸然泪下,心有戚戚焉。
诗词里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可作为一个普通人,生老病死自然也是普普通通的,谈不上重或者轻。要非用重或轻来衡量,也只能根据与逝者关系的亲疏来区分了。
对逝者最亲最近的家属而言,逝者的离去,自然是“重”的。与逝者越亲近,逝者在家属心中的地位就越重要,自然心里也就越悲痛沉重。
但是对一个陌生人而言,逝者与他素昧平生,并无半点交集。哪怕陌生人知道逝者离世,大不了也就感叹一句人生无常,仅此而已。
如此轻描淡写,并不代表他冷血无情,只不过逝者在其心中,毫无地位可言。这样的反应,在现实生活中,再正常不过了。
孙旺的死,对孙家人而言是沉重的打击,需要长时间的淡忘才能抹平伤口,继续前行。
可对其他人而言,不过是世界上又少了一个活人罢了。在他们的心里,掀不起任何波澜,对他们的生活,也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我突然很好奇,不知道孙旺的死,对她的挚爱钟洋来说,是“重”,还是“轻”?
孙旺走了这么久,钟洋和张梅梅,此时应该已经知道了她去世的消息。而且孙旺是因为钟洋才殉情的闲言碎语,恐怕也早就传到了钟洋的耳朵里。
这个钟洋,却直到现在都没有来看过孙旺一眼。就连张梅梅一家人,也不知躲在哪个地方,一直未曾露面。照理说,孙旺死后,同村的他们都应该来看看的。特别是张梅梅,和孙家还是邻居呢!这样不闻不问,未免失了礼数。
我站在坟地里,一直等到烘地的人都做完了自己的分内工作,并回去请主事的先生查验过以后,方才离开坟地,回到了院子里。
此时已是中午时分,院子里已经来了很多客人。他们还是一样,喝茶的喝茶,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等待着主人家准备的午餐。
礼桌前的背篓里已经堆满了各种丧礼,旁边还专门腾了一小块空地,放置了一大块塑料薄膜,用于堆放背篓里已经装不下的东西。阳台上还有一些花圈和丧礼被。
负责记礼薄的人,正在忙着登记刚来的客人送的礼金和其他物品。
估计是今天客人较多,厨房里的那个小灶已经不顶用了。所以院子里除了昨天那个大灶台,角落里又新搭了一个稍小一些的灶台,专门用于炒大锅菜。
大灶台上的蒸笼正冒着腾腾的热气,案板上摆满了已经装盘好的凉菜,还有其他待加工的各种肉菜。
院子里的人们,不管是玩耍的还是干活的,都在有说有笑地,忙活着自己的事情,仿佛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宴席。只有堂屋里传出的阵阵哀乐,还有道士先生们的念经敲打声,默默地证明着,这是一场为悼念逝者操办的丧席,而不是普通的宴席。
正当我打算四处转转,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时,我看见院子里有些人,开始对着马路对面指指点点。
我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望去,好像是又有人来了。不过隔得有些远,看不太真切。
只见一辆红色小汽车停在了对面的马路边,从车上下来了一男一女,下车后,二人便沿着小路一路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