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朔在一片黑暗中逐渐感受到了有光照进来,然后首先恢复的是听觉,能听到微风吹动窗帘,窗帘回落到窗子上细微的拍动声,之后复苏的是触觉,他的指尖能感受到身体下柔软的布料,到最后,他挣扎着睁开了眼。
禅院朔有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上白色的顶灯,圆形的灯的轮廓慢慢在他眼中变得清晰,他的大脑缓慢地转动了起来,这里是…[Q]的医务室?
禅院朔从被子里伸出手,用手背遮挡在自己的眼前,想想最后发生了什么?好像是那个叫真人的咒灵消失了?应该是被人救走了吧。然后…凌君赶到把我带走了。看这样子…是直接把我带回了[Q]?
消毒水的味道好难闻,所以我在这里呆了几天?
禅院朔正漫无边际地想着,忽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然后就再无声响,好像有人静止在那里不动了。
他没有放下手,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露出了一个微笑,“甚尔君吗?”
没有人回话,好半天,禅院朔才感觉到有人走到了他的身边,他搭在眼前的手似乎感受到了轻微的触碰,就像蜻蜓点水一样在上面拂过,然后突然整个覆盖上来与他十指相扣,随即,一个沉重的东西压在了上方,久久没有出声。
“…不要把头放上来,很沉啊。”禅院朔笑着说,微微用了点力气想要挪开禅院甚尔的手和脑袋,但是却被牢牢地制住了。
“…怎么了?”
禅院甚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是想到那天看到水谷凌的衬衫上沾满了鲜血,手一直都在发抖,几次想要压下门把手却都落了空,最后整个人跪在那里趴在门上将自己的神情遮挡的严严实实。
医务室?什么情况?禅院甚尔挑了挑眉,心里想要嘲笑一番却莫名生出了不妙的预感。他强忍着自己跳动的神经,看似平静的像往常一样开着玩笑,他就被水谷凌告知禅院朔出事了。
禅院甚尔静默的,缓缓地低头看着水谷凌的后背,水谷凌的身影、房门以及走廊在他的眼前扭曲着,他的耳边好像隐隐响起了细细簌簌的、奇怪的、令人恶心的声音,灰暗的记忆在他的背后伸出手想要拖他回去。他一顿一顿地扯起了嘴角,绿色的眼睛像是掉入了一滴墨汁,扩散着想要污染他的双眼,他的心里升起了对于水谷凌、对于[Q]的无尽的杀念。
他在那一瞬间闪过了要不要把所有人都杀掉彻底崩碎那些让他束手束脚的东西的想法,但是总有一根蜘蛛丝黏在他的心上轻颤着。明明只是伸手就能拂去的东西,但他的心脏无论是坠入深深的谷底,还是被重新抛起上下来回地折磨着,那一根晶莹的线却坚强地、顽固地缠住了他,像是维系住他不要丢失的锁链。
他手指轻颤着,忍耐着想要从丑宝中拿出游云毁灭一切的冲动的时候,站在医疗室外像是在等待着杀戮开始的指令,但是他的耳边却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名为禅院甚尔的男人好像在那一刻才重回人间。
禅院甚尔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了头,挪开了禅院朔遮挡着自己眼睛的手。
“向我承诺。”禅院甚尔居高临下地看着禅院朔,嘴里重复道:“向我承诺。”你永远都不会抛下我,不然的话…
禅院朔看着禅院甚尔绿色眼睛里透露出的杀意、挣扎与不甘交织的神情,忽然伸出手触碰了他嘴角的疤痕,声音里带着笑意说道:“那你呢?”你的承诺呢?
禅院甚尔抓住禅院朔的手,抓得很紧但却没让禅院朔感到一丝一毫的疼痛,他将头深深地埋进禅院朔的脖颈,挡住了自己脸上的表情,“…你永远都不会在我之前死去。”
“呵。”禅院朔轻笑一声刚想回答,就看到医务室的门被再次打开,随即传来的是山田梅的惊呼:“少爷,您醒了!等等,禅院甚尔!你在做什么?”
“嘁。”禅院甚尔直起身子不爽地撇了撇嘴,禅院朔干脆笑出了声,然后紧接着的就是一连串停不下来的咳嗽。山田梅立马冲过来扶起了禅院朔,将水杯递到了他的嘴边。
禅院朔喝了两口,便示意山田梅将水杯拿开,从床上坐起身来,仅仅是这一个动作,就让禅院朔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您还好吗?需不需要我叫医生过来。”山田梅紧张地问道。
“不,如果可以的话,让凌君来一趟吧,我有些事情想要询问。”然后他看着禅院甚尔变幻莫测的神色,朝着他伸出了手臂,“甚尔君,介意带我回到休息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