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笔墨粉饰出的太平光鲜与暗流汹涌的魑魅魍魉、蝇营狗苟在世间共行。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一边是歌舞升平、国泰民安,另一边是阴暗中血肉模糊的绝望挣扎,连哀嚎的声音也被掐灭,丝毫发不出,湮没得哑然、彻底。
是一个世界的,又不是一个世界的。
他妈了个巴子。
这家和邻居互换了孩子,煮着吃,锅的边缘伸着一只幼小的脚,锅里散发出糜烂的肉香味。
那边阮红堂里文官武将往来应酬,歌舞升平,为妩媚的艳姬一掷千金,喜笑颜颜、其乐融融依旧。
七月上旬,开封府抵达陈州查赈,陈州通判袁淼,烧|炭|自|尽于家中书房。
七月中旬,袁通判疯掉了的遗孀,在大街上赤足散发奔跑时,不幸被纨绔失控了宝马的意外撞死,血溅青石长街。
府中仅剩的七岁幼儿,自此木讷呆滞,再不开口人言,药石无医。
七月下旬,袁通判家中隐秘的花坛下,掘出了一包密藏的油纸包裹。
其中有陈州官|僚|集团,历年来挪用|公|款、贪|赃|腐|败、蝇营狗苟的详细记录,每一笔每一字都凝聚着当地平民的血与泪。
无可奈何。
沉郁悲怆。
触目惊心。
还附有一首古老却经久不衰的民歌。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德。逝将去女,适彼乐国。乐国乐国,爰得我直?】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女,莫我肯劳。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火葬,袁通判的遗体渣都没剩下,被州衙扬入陈州幽蓝的河水。
“他深爱着这片土地,该归于这片土地。”州衙他们动情地揩泪说。
“骨灰是仅剩的死因检验物证,没了。”开封府森寒地说。
八月初,开封府查赈人员居住的官驿楼邸,夜间意外走水,燃起熊熊烈火。烧死、烧伤刑侦人员无数。
连带着,开封府殚精竭虑、调查数月积累的陈州卷宗,也全部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