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墓地出来的时候,快要接近傍晚时分,天色灰蒙蒙的,不多时便下起了蒙蒙细雨,四周顿时烟云缭绕,湿气慢慢侵入四肢百骸,令人冷不住打了个寒颤。
难怪都说南方城市雨连绵,这丝丝缕缕的细雨半遮着视线四处缠绵飘渺,像那理不清断不掉的情愫,在这冷清荒芜的远郊处慢慢发酵,最后化作一缕青烟,随风而散。
他们没有伞,只好冒雨跑到门口的花店里避雨,想着等雨小些了再稍作打算。
下雨时段打车本难,再加上这地方实在偏僻,出租车统共也没几辆,然而公交又早早停了班次,想重返市区压根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等了一会儿后,雨势不减反增,从起初的丝绕缠绵转而变成了洋洋洒洒的大雨,在这片空旷寂寥的墓园里勾出茫茫冷雾弥散天际,似是幻境。
卖花的大婶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难处,一边收着花束,一边好心提点道:“我们镇上有个小旅馆,天色也不早了,要是不嫌弃的话倒是可以上那里住上一晚,等明天一早公交恢复了再回去。”
驰也没说话,仍不死心的在手机打车软件上做最后挣扎。
见况,大婶叹了口气,仍不知疲倦地继续劝说:“这儿接活的多数是附近的村民,但这鬼天气,谁还愿意出来接活啊,都回家吃热乎饭去了,我这儿也得收拾收拾回家做饭去了。”
言下之意就是,她要关门了,你们也别继续在这儿杵着碍事。
确实如此,人要关门了,他们也不好一直在这里赖着。思及此,宣柠扭头看向大婶:“阿姨,请问您说的旅馆离这儿远吗?”
“不远的,就出去之后沿着马路走不到一公里路就能看到了。”大婶温和地笑了笑,从柜子里拿出一把长柄黑伞来,“我这里刚好有伞,你们拿去用吧,也不用还了。”
宣柠走过去接过伞,道了声“谢谢”。
“我们走吧?”宣柠把伞撑开了,回头看向驰也。
这人仍执着于打车软件,头略微低着,下巴没进领口,整张脸匿在阴影里,看着格外冷峻晦暗。
闻声后,驰也总算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不回家了?”
“不是打不到车么,”宣柠晃了晃伞柄,示意道,“好冷的,我们先找个地方待会儿吧。”
驰也收起手机的同时,大步跨上前来接过她手里的伞:“好,听你的。”
漫天飘渺的雨幕下,驰也修长的指节捏着伞柄,冷白色手背撑出淡青色脉络血管,目光始终向下低垂着,像是在想心事,又像是在专心看路。
宣柠知道他心情不好,其实打从进墓地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好静静陪着。
走了一小段路后,她终于忍不住打破冷清,将手一溜烟地顺进驰也的衣服口袋里,拿指尖轻轻挠了挠他手背:“你怎么都不牵我手?”
驰也恍然回神,一把反扣住宣柠的小手,下一秒,十指紧扣地握牢她的手:“对不起,我走神了。”
他的手很暖,和她的体温大相庭径,此刻正一点点地熨帖着她皮肤,在这湿冷的温度下,逐渐给予她温度。
宣柠其实挺心疼他的,尤其是得知了他曾经的经历后,更为感慨他这一路走来是有多么的不容易,又究竟是什么支撑着他走到了现在?
她很难想象,也许换做任何一个人,信念早就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