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大雪洋洋洒洒下了三日,入目一片洁白,楚芷推开窗牗,漫不经心拨弄窗前的风铃,铃声清脆,却掩不住远处传来的嬉闹声,想来王府中又有什么喜事设宴。
当楚芷还是南秦国公主的时候,最烦的便是参加宫宴,穿的华贵坐的端庄,一举一动都要合乎规范,一夜下来脸都快笑僵了。但父皇却乐此不疲。
如今倒好,再大的热闹也与她无关,她自可待在此处,除却有些冷清倒也没什么。
有人推门而入,楚芷估摸着是去拿吃食回来的奚奴,如今她身边也仅有这么个亲信。
“今日是又纳妃,还是谁来做客,乱哄哄的,吵得人头疼。”楚芷抱怨,手中依旧在拨弄风铃:“最近天寒,你屋中没有炭火,夜里不如和我一起睡?”
“好。”
并非是奚奴,而是个熟悉的男声。楚芷收回手,侧目望去,珠帘之外是个身形挺拔的男子,外间没有点灯,他也不进里间,隐在黑暗中,倒是腰间配着一块玉佩格外夺目。
玉乃极品血玉,饶是南秦国盛产美玉,也费楚芷不少功夫才寻来这么一块色泽材质最佳的,只可惜一片真心随着美玉都付错了人。
他不动,楚芷主动上前掀开珠帘,低头说道:“成王殿下前来也不请人通报。”
“你屋外无人。”宁垣越过她走近内室,楚芷一直低着头。烛光摇曳,更显楚芷格外的乖顺。宁垣下意识伸手想摸她后颈,楚芷却不动神色后退避开,宁垣只能尴尬地收回手:“今日只是皇兄前来做客,我并未纳妃。”
“……那成王殿下还是赶紧回去招待太子,怠慢了可不好。”
能让宁垣称一声皇兄的只有与他一母同胞的东陆皇太子宁彦。
“皇兄不胜酒力,已经回去了。我没有喝酒。”说起来竟然还有些委屈巴巴,像是乖巧的孩子讨要奖励一样。
但楚芷不会给他奖励,宁垣也不是孩子,楚芷只是她的侧妃,此刻也只会用侧妃的身份提议道:“成王殿下早些休息,我叫人送你回去。”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宁垣便没有来找她,楚芷更不会去找宁垣。
“你刚才邀我与你同眠,我今夜不走了。”
似有几分恼怒,宁垣撒开手自顾自走到床边,脱衣躺下,见楚芷没有动作,凶巴巴地说:“你过来,我冷,陪我一起睡。”
外人面前骄傲不羁的成王殿下如今孩子一般耍起无赖,若让旁人知道怕是要惊得下巴都掉下来。
楚芷无奈,只能吹灭蜡烛躺上去,小心翼翼拉开距离,但宁垣翻身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埋在她颈间含糊其辞道:“阿芷,别离开我。”
原本还想挣扎的楚芷闻言只觉无力,良久才发出一声叹息,在寂静的夜中尤为清晰。
估计是因为年纪大了多梦,楚芷最近常常梦及往事,梦到旧时的庭院,和门前出现的宁垣。
昔年南秦宛城傅家镖局长女偶然救下因叛乱出逃的南秦太子,两人互生情愫,共接连理。更从中做媒,促成傅家二小姐和太子胞弟一段好姻缘,随后傅家二小姐诞下一对龙凤胎,便是楚芷和兄长楚珏。
本是一段佳话,然好景不长,叛乱不止,南秦太子与其弟领军平叛,楚芷和兄长只能随外祖父同住。外祖父对一双孙儿寄予厚望,特意请来名师指点。
于是从八岁,楚芷开始懵懂记事起,她每日早起读书识字,争做外祖父满意的孙女,下午则要读书学礼受教,学做一个温良恭顺的闺秀,等到傍晚才稍能喘息,便会到门前等待,听着来来往往的脚步声,等待有一日父母会来接她。只有此刻,她才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