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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零五奇鸟

    清朝乾隆三年,江苏南京夫子庙,庙前设有鸟市,鸟市热闹非凡,鸟贩云集,摊贩林立,各种珍奇异鸟纷然杂陈,众鬻鸟购鸟者交易之,乃爱鸟者淘之处也。

    南京府属秦淮知县汤启为官清正廉明,然其有一嗜好,爱鸟如命,其府内养有鹦鹉、八哥、鹩哥,黄鹂、百灵等各种名鸟,每日鸟声喳喳,尽享其乐。其空闲之时,常微服至鸟市,淘名贵鸟以玩赏之,鸟市之常客也。

    春暖花开一日,汤启微服至鸟市,欲寻名鸟以购之。其刚进鸟市,见几位鸟贩追逐扑打一小鸟,汤启注目视之,见此鸟体型小,身长约四寸,嘴短而尖,翼上具醒目之黑黄色条纹,顶冠及颏呈黑色,头腰及尾皆亮黄色,此乃一金雀也。任众鸟贩扑打,金雀跃起跳下,闪展腾挪,竟连连躲过,未伤丝毫。汤启甚异之,忙向一熟悉之鸟贩探问其因,此鸟贩姓林名琅,林琅告知,适才此金雀飞至鸟市,于空中鸣叫,众鸟闻之,竟皆闭口不鸣,哑寂一片。汤启闻之,即兴致勃勃问曰:“此金雀果真如此神奇?”林琅回曰:“大人有所不知,此鸟聪明伶俐,能学十余种鸟鸣声,然其甚顽劣,常来鸟市,故意发出一难听之鸣声,众鸟骇之,皆不敢啼鸣,故而人为其取恶名曰鸟煞。若将此鸟驯服,定成鸟中之珍品也。”汤启生平首闻此奇事,对此鸟之兴趣益发浓矣。

    此时,有一鸟贩敞怀而入,汤启识此鸟贩,姓刘名泰,见其肩落一雄鹰,其令鹰将鸟煞捕之。雄鹰展翅,直击空中,向鸟煞猛扑,鸟煞险矣!林琅见之,于心不忍,高呼:“鸟煞速飞,速飞逃之!”鸟煞于雄鹰之迫下,无处可逃,竟急扇两翼,扎入林琅之袖口而匿之。刘泰见状,扑向林琅,拽其袖口不放,疾呼:“速来人,将鸟煞捏死!”林琅挣脱,转身逃之,求曰:“勿伤其命,此亦乃性命也,请饶之。”

    林琅逃出鸟市,捂袖口,逃远矣,回首见刘泰未追之,遂驻步,坐于路侧稍息。林琅举目仰望,未见雄鹰盘旋于空,遂放开袖口,曰:“鸟煞,已无险矣,速逃之。”鸟煞从袖口飞出,竟落于林琅之肩上,鸣叫两声,似向林琅道谢救命之恩,林琅问曰:“鸟煞,愿选吾做汝主人否?”鸟煞点头,应之不飞,愿认林琅为主,奇哉!鸟煞跳落林琅右臂之上,叽叽喳喳鸣而不停,忽而像喜鹊之声,忽而像麻雀之鸣,连续学出数种鸟之鸣声。

    林琅喜不自胜,正欣然时,闻身后传来急速之脚步声,其回首视之,见知县汤启至近前,忙起身施礼。原来汤启一直尾随,欲视此怪鸟,适才闻鸟煞之鸣声,甚异之,其近而视之,见鸟煞落于林琅之臂而不飞,更觉惊异,问林琅曰:“此鸟煞不离不弃,可认汝为主乎?”林琅笑而答之曰:“汤大人,然,其已认小人为主矣。”

    汤启恐惊飞鸟煞,小心翼翼至近前视之,见鸟煞与众金雀有不同之处,其目之上生两道黑眉,其貌甚为怪异,与众不同。汤启上前逗之,鸟煞又模仿数鸟之鸣声。其养鸟无数,如此美妙鸟鸣声从未闻之,顿感欣然之极。其欲出资购之,然又恐带归府内,府内诸名鸟受害而哑之,故而吩咐林琅将鸟煞训服,择日再购之,林琅点首遵令,并言定将鸟煞训服,再敬献大人不迟。

    林琅孤身独居于玄武湖边,靠贩鸟为生,数日过后,汤启派衙役至林琅家问其训况如何,然林琅家院门挂锁,已人去屋空,林琅于昨日突失踪矣,鸟煞亦不知下落。衙役回衙禀报,汤启闻之,甚为恼怒,疑林琅另有所图而携鸟煞逃矣。

    南京府属玄武知县于凡亦好养鸟,一日,汤启应邀至玄武县衙赴宴,其进入县衙,见玄武于知县手提一鸟笼,见礼后,谓汤启曰:“汤大人,吾近日购一奇鸟,此鸟不食不饮,命欲休矣,吾闻汤大人乃养鸟行家,故而请教之,此何因也?”言罢,掀开鸟笼布帘,汤启细视之,此鸟正乃鸟煞也!其大惊喜,忙问鸟之来历。于凡曰:“三日前,一鸟贩持此鸟至吾府上,吾见此鸟与众不同,有特殊之处,遂付白银百两购之。”汤启闻罢,顿喻:原林琅贪财,悄然将鸟煞鬻之,恐吾追究,故而逃之夭夭。

    鸟煞卧于鸟笼之内,闭目待亡,闻汤启之声,忽睁目,强挣扎起身,晃然张口,欲食之。汤启忙取食喂之,鸟煞狼吞虎咽食之,饮食后,顿精神焕发,开始鸣叫,一连学八种鸟之鸣声,养鸟者悉知,鸟学八种鸟鸣,唤作八口,实属罕见也。于凡见鸟煞遇汤启而起死回生,定与汤启有缘,甚异之,索性做人情,将鸟煞送与汤启。汤启得此稀世珍宝,喜出望外,乐不可支。

    当日午后,汤启携鸟煞归。途经玄武湖之时,鸟煞突口吐人言,狂叫林琅林琅之名,并头撞鸟笼欲出,猛烈撞之,头破血流,汤启见之,恐鸟煞撞笼而亡,忙开笼放之。

    鸟煞出笼,飞至汤启面前,叫声林琅,后飞至湖沿,一头扎入湖水之中,顿无踪影。汤启疑鸟煞自溺,正惊呆之时,见鸟煞突从湖水中冒出,抖掉浑身水珠,飞至汤启面前,又叫林琅之名,后又飞回湖面,扎入水中,如此反复三次。

    汤启疑惑不解,一衙役疑曰:“莫非水中有物?欲让大人视之?”汤启觉衙役言之有理,命衙役入水探之。衙役脱衣下水,于鸟煞扎水之处,入水寻之。短时,衙役钻出水面,惶然惊呼:“大人,湖底有溺亡者!”

    汤启急令手下将溺亡者捞之,溺亡者捞出水面,汤启细视之,大吃一惊,原溺水者乃林琅也!见其身绑一块大石,显然林琅并未逃之,而遭人图鸟害之,后被绑石坠入湖中,消尸灭迹。卖鸟煞之人,无疑最大嫌疑者也。汤启即刻派一衙役返回玄武县,言明情况,并请于知县画出卖鸟者图像,欲以缉之。

    汤启归衙。次日衙役带回买鸟者画影图形,汤启与众衙役视后,无一识者。汤启命画师临画数张,派衙役四处张贴,悬赏缉拿。其又令仵作验林琅之尸,仵作验后,报林琅先脑后中棒而亡,后被绑石坠入湖中,已亡三日矣。

    汤启即刻派手下至林琅家邻近查之,调查近日与林琅交往之人。然数日过后,竟无丝毫线索,而鸟煞亦不见踪影,此案难破之,棘手也。

    汤启一筹莫展,正为此案伤神之时,忽见鸟煞叼一物飞入衙内,汤启惊喜,见鸟煞将叼之物放入手中,汤启细视之,乃一假面具也,后鸟煞连叫数声刘泰刘泰。汤启喻矣,害林琅之人定乃刘泰也,遂派人将刘泰捕之入衙。汤启升堂审案,令刘泰将面具戴之,刘泰只得遵令,其将面具敷于脸面之上,众细视之,正与画影图形同,乃鬻鸟者也!汤启冷笑曰:“刘泰,汝尚不喻乎?鸟煞已告知,汝乃图鸟害命之人,速速如实招来!”刘泰淡然叩首,辩曰:“大人,此面具非小民所有,吾亦不知鬻鸟者乃何人,吾家亦有一只鸟煞,乃吾之鹰近日所捕,与林琅之鸟煞同,吾何必舍命取其之鸟?三日前,林琅亡时,吾于家中与众友欢聚饮酒,并未于林琅遇害之现场,众友可作证,请大人明察。”

    汤启即刻传刘泰之众友至大堂,经审问,其众友皆作证,林琅遇害之时,刘泰确然于家中聚友饮酒。此事怪异,莫非害林琅者另有别人?汤启只得命衙役先将刘泰押监入狱,待审之。汤启苦思案情,刘泰言其有一只与林琅之鸟煞相同之鸟,何不明日亲往视之,再查访刘泰近日交往之况,从中寻蛛丝马迹而破之。

    次日,汤启率数名衙役至刘泰家查之,果见其家有一只金雀囚于笼内,外形与林琅之鸟煞极同,汤启命衙役取下近视之,仔细端详,终发现此金雀之黑眉乃人工粘之,探笼内取出,将眉毛揭下,乃一只普通金雀也!汤启目光一闪,喻之,刘泰杀人图鸟之嫌疑更大矣。

    查问刘泰近邻,有邻人告知,近期刘泰与二赖来往甚密。二赖何人也?二赖乃一市井泼皮,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靠偷盗度日。汤启即刻命衙役将二赖捕获,连同假鸟煞,一同带回县衙审之。

    先审二赖,二赖抵赖,称与本案无关。汤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命衙役先将二赖押下。再审刘泰,汤启将囚有假鸟煞之鸟笼摆出,诈曰:“此假鸟煞可乃汝之金雀?现二赖已招,汝尚有何言辩之,如实招来!”刘泰见假鸟煞一眉毛被揭,又闻二赖已招,浑身颤抖,瘫软于地,颤曰:“吾未杀人,杀林琅者乃二赖也。”

    刘泰招供,原来,刘泰见林琅得鸟煞,嫉恨之极,欲霸之,其心生一计,取一只金雀,用黑绒毛做假眉粘之,制假鸟煞成。后与二赖密谋,让二赖持假鸟煞夜入林琅家,以假换真,偷梁换柱以盗之,得手后鬻之,二人五五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