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每一次击发之后,拉开炮栓,发射药的余烬和烟尘都会弥漫而出,但借助强有力的排烟系统和冷气通道自后上方传送过来的冷气,整个炮塔内的战斗环境依然相对平稳。
炮兵们在三十七八摄氏度的环境下大体上保持着镇静和沉稳,动作依然高效。疲惫不堪的装填手在气力耗尽之时,做出手势,随后由预备装填手替换下来。这些疲惫不看的水兵打开壁橱,吃一些速食食品,喝些清水,迅速恢复体力,等待轮换。
在另外一边的日本舰队,萨摩号上炮塔内的水兵简直如同在黄泉坂的修罗场中战斗。
所有的水兵都已经脱掉了衣物,只穿着兜裆布,汗流浃背地苦干。在六十多度的高温之下,抱着沉重的发射药包和弹头,即使是这些用英式饮食和高强度训练堆出强健体魄的战士,体力也在飞速地消耗。每个人都已经处于脱水状态,不时有水兵晕倒被送往甲板下方的休息室,随后又有新的水兵补充进来。
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之下,在战舰剧烈的摇晃与颤抖之中,萨摩号等日本战舰,凭借着落后于华军的造舰思路,依然以最大的顽强和钢铁一般的意志进行着战斗,这不仅仅是依赖于日本民众习惯性的服从和坚忍的意志,也在于日本早在明治维新之前就引入的西式海军教育,累积下来的海军传统。
在这个时代,中国海军和日本海军,以后起之秀的面貌,在军人战斗素质方面,确实已经拥有向英国皇家海军挑战的资格。
可惜,东亚的洋面之上终究容纳不了两个霸主。
华军高效射击,在第五轮取得了第一个重大战绩。
自广州号一号主炮塔发射的一枚三o五穿甲弹,正中萨摩号左舷前部上部装甲,洞穿了一百毫米的改进型哈维装甲,在萨摩号内部猛烈爆炸。萨摩号二号主炮塔的基座部分遭到严重打击,幸亏五十毫米厚的基座装甲防御住了冲击波和弹片的打击,但炮塔却已经无法转动,只能被动地以俯仰角进行射击。
随后,温州号的一枚三o五穿甲弹击中了萨摩号的舰尾,尽管没有直接命中主舵,而萨摩号并排安装的主舵和副舵也以一百三十毫米的装甲严密防护起来,但强大的撞击和爆炸冲击依然导致萨摩号主舵错位,舰尾严重进水,整艘军舰在水平方向和前后纵向都发生了重心偏移,对主炮射击和航行都造成了困难,尤其是转向力的削弱,对后面的作战会造成潜在的损害。
日本损管队蜂拥而至。
日本的损管体系之糟糕,在另一时空的二战中暴露无遗。这不是日本人的组织纪律性或者是勇气的问题,而是战争主导思想的问题。日本人,基于岛民的偏执和狭隘,总是习惯性地把战争看成赌博,而把胜利寄希望于某一场决战的胜负。因此在他们眼中,战舰并非耐用消耗品,大体上是一次性决战武器,要么赢得一切,要么输掉一切。所以对他们来说,损管这类东西,远不如大炮,装甲和速度实在。
这一思路上的偏差,让二战太平洋上的日本海军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在这一时空,日本海军的主导思想也没有太大的变化,损管依然是最薄弱的环节之一。
与华军建立在二战海战经验基础上组建的极具现代大工业特色,贯彻精细化管理理念的损管体系不同,日本人的损管队基本上只是片面的敢死队,强调勇气和献身精神,而缺乏科学化的管理。他们没有高度统一和利用现代化电气手段管制的损管体系,没有把损管体系贯彻到整个造舰思路之中,他们没有在各个损管区主要通道普遍配置工具箱和耗材仓库,没有给损管队员配备专用的密封耐火制服和防毒面具,也缺乏足够的潜水用具和高效便携的切割和焊接机械。
这无形之中降低了日本海军在战场上的生存能力,也降低了在整个战争中日本海军的持久力。
司令塔内,东乡平八郎面容如同铁铸,矮小的身躯屹立在观察窗前,却仿佛一座山岳,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不能让这个身躯有半分动摇。
岛村速雄的脸上,大滴大滴的汗珠滚落,脸色苍白。
战前万万没有想到,己方竟然会处于如此的劣势北面的维特盖夫特阵亡,中路的马卡洛夫司令官受伤转移到巴格拉季昂号,俄军战舰损失惨重,己方也已经损失了八岛,富士岌岌可危。而华军似乎只有一艘装甲巡洋舰退出战斗。
难道这些船都是不沉之舰吗?
“司令长官,我们……是否要展开舷侧对敌了?”岛村速雄犹豫着说道,“现在敌方炮火集中到萨摩号和安艺号,后面初濑和朝日与华军快速编队的交战也很激烈,不如……”
“继续等待。”东乡平八郎斩钉截铁地说道,“时机还没到。”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
外间此起彼伏的巨响中,秋山真之的诵经声时隐时现:“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菠萝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所得……依般若菠萝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故知般若菠萝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