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罗酆山矗立于忘川之畔,显得格外冷肃孤绝。以往热闹的鬼市头一次空无人影,森罗大殿被天兵森严把守,重思站在酆都帝君的寝宫中,凝望着偌大的石床和灰白色的纱帐。来自忘川的夜风从敞开的窗贯入,时不时将猩红的曼珠沙华吹进来。重思伸出手捞住了一朵,饱满的花瓣被手指揉碎,溢出鲜血般的花汁,淋淋漓漓滴落在地面。
青姑端着虫草茶进入,默然望着重思背影,轻声唤道:“帝姬?夜色深了,喝杯茶暖暖身。”
重思望向窗外,夜色中的黄海暗潮汹涌,尖锐的号角声再次响起。
“帝姬……”
“青姑,天庭进兵了,”重思握紧拳,“他们说父亲在黄海,我不能待在这儿。”
青姑叹了口气:“帝姬,整个罗酆山都被天兵包围,森罗殿更是给围得水泄不通。阴天主都没能回来,黄海里太危险了,若是帝君知道了也定然不愿你去冒险。”
“我觉得事情不对……”重思用力摇头。
“天庭十万大军一股脑涌入鬼国,鬼族人肯定会感到不安……帝姬,你已经多日未合眼了,休息一下吧。”青姑又劝。
此时窗外燃起白色火焰,须臾一名身披白袍的骷髅显形,朝重思回禀道:“酆都六天都在森罗殿,我进入不得。李靖已兵分两路向黄海深处包抄。围住罗酆山的天兵约有五千人。没听到西方教那边有什么动静,但听说色界之主不在须弥山。”
重思的手不由自主摸向自己心口,虽然佛血吊坠已经不在,但每当心中不安,她还是会下意识地寻找那滴护佑自己童年的温暖佛血。
“我必须先于李靖找到父亲。若是先被他找到,也绝不能让他将父亲带上天庭,”重思的枯骨陌刀刀气流涌,她周身散发出森森鬼气,“白姑,你借鬼火形态潜出城,通知血姑聚集散在利刃原地狱附近的人马作为接应。青姑,你替我去一趟香水海找龙吉祥太子,请他帮忙引见究竟天的那伽定尊者,将我的信交给她。”
“这是?”青姑接过信。
“若事情还有余地,可请西方教居中代为转圜。若是事情极端,那便请血姑带兵勤王,”重思眉头皱起,叮嘱道,“天庭十万重兵压境,绝非只为了探查黄海,天帝要的是鬼国变天,彻底沦陷!”
“遵命。”白姑拜退。
“帝姬你……”青姑担忧她的安危。
“我必须亲自进入黄海,我会小心。”她化为黑龙,从窗口飞出,如旋风一般跃上苍穹。
——或许两年前的重思还不能看清局势,但两年后的她,自与陆沉在妖界人间游历一番,对蜃楼之变铭记在心。
蜃楼地下深层,戏台灯光亮得晃人双眼,饕餮一身华服,深目高鼻,薄唇微翘,冷然俯瞰只身立于戏台上的小枝。
“饕餮……”小枝警惕地盯视他。
“小枝啊,你不是一直想找这个戏台么,我便让你进来了,怎么反倒急着要走?”饕餮不咸不淡地说。
“小桃姐姐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到底有什么阴谋?”小枝质问。
“那是小桃吗?”饕餮挑眉问。
小枝回头,却见花旦渐渐变成了一具黑色焦尸,不断地飘落灰渣,最终头滚落在地,满地烟尘。小枝捂住了嘴,双腿无力,猝然跪倒在地,泪水夺眶而出。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肯安分。我已让你揪出神猿王报仇,此时你该身心安宁,待在蜃楼过平静日子。”饕餮惋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