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有一位居住在杭州非常有名的财经学家曾经说过一句话:任何制度的革新,都不是一厢情愿的,而是多方博弈的结果。
这句话的内在含义是,革新的制度不是某一个人凭空想象出来的,最后能够推动下去的,一定是多方激烈对撞,最后各方势力妥协后的结果。
赵桓也充分认识到了这句话的正确性,例如他要一刀切的废徭役,庙堂尚未正式发文公布国,南方士族们已经按捺不住。
这件事若立刻执行下去的后果便是南方失火,新军南下灭火。
新军战斗力肯定牛逼,但是南方可是大宋的粮仓,江浙路和荆湖路都是大宋税收最高的两个地方,一旦王军与这两个地方开战,蜀地的士族们保不准也会伺机而动。
这些地方离京师相对遥远,不好控制,仅凭新军战斗力强,即便是最后打赢了,也是大宋自己的损失。
北方刚刚经历了战事,南方一定不能再直接动刀子了。
赵桓一天一夜未眠,终于在六月初的清晨,雨露未干的时候,喝完一杯安神茶,舒缓了情绪,缓缓睡过去,这一觉睡到下午。
赵桓刚用完膳,翰林大学士杨时便带着一群翰林院的老头子急匆匆跑来面圣,赵桓想了一下,从后门开溜了,他可不想被一群老头子围着跟他大谈圣人之道。
翰林院的学士们等了半天,小太监以皇帝陛下不在宫中为由,将这些怒火焚烧的人打发走了。
翰林院现在是哀鸿一片,用翰林院老学究们的话来形容便是,石洵小儿在翰林院横行霸道,目无尊长,每一日在大宋邸报刊登的言论都在指着圣人的鼻子大骂。
这些邸报分发到了东京城,在城内引起了非常大的震动。
因为邸报平民化了,这些平民可并不都是儒学的信徒,他们看见这类文章大呼过瘾,尤其是有手工艺人,看见邸报上骂儒生,赞扬公输机关学,简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国朝这是要复兴百家?
不知为何,就连酒楼里的说书先生们也都隐约有偏向反儒的趋势,不过,有极少一部分有心人会留意到,这些说书先生都被皇城司请到衙门里喝过茶,喝茶的当天,有一个年轻人也进了皇城司的衙门,皇城司里的事都是绝密,一般的细作无法打听出来,便也只能乱做猜想。
这不做猜想还好,一猜想,各方实力便是又坐立不住了,新政一事刚刚出台,学术又起了争辩。
并且,邸报的发展势头相当猛,才短短几天,京西路和京东路,陆陆续续有邸报的报社开张,进奏院原本的官员据说皆因有贪污之事,被督察院查了出来,投进牢狱。
新组建的班子从东京,到京东西两路,迅速占领各个府、州、县,下一步甚至深入到了村里,村里的邸报部免费。
下一步,邸报开始向河北、河东和燕云渗透。
与此同时,两府也出现了微妙的人事调动,因军政改制的复杂,皇帝借口将礼部尚书张叔夜掉到了枢密院,任签书枢密院事,与种师道、李纲一起改制军部。
张叔夜被调走的第二天,皇城司便在东京的妓院里抓住了礼部侍郎刘同知,以侵占良田、偷税贪污的罪名打入了天牢,在同一天,因“言盐铁利”而被贬谪的前任礼部侍郎陈旸已经抵达京师,接任了礼部侍郎的位置,暂管礼部。
与此同时,科举政、学校开办的权力从礼部分离出来,归到翰林院。
这一系列的变化,在民间并未引起关注,但却预示着一场大宋教育体制改制风暴的到来。
翰林院本就是皇帝的顾问团,现在科举政和学校开办划归到翰林院管辖,相当于是皇帝直接抓到了手里,可以说是进一步从东府剥离了一部分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