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没有云层遮挡的一弯月牙挂在当空，东湖的湖面上也映着一轮白色弯月，湖边十里堤岸已是灯火璀璨。
各家造纸作坊都拿出了自家最上等的宣纸，灯架上六角、八角宫灯高高挂起,纸糊灯面上的诗画形形色色,有的浓墨重彩,有的轻描淡写，势要展现出自家宣纸的长处。
一步步走来,都能见着宫灯遍布,艳彩分呈。
除了这些造纸作坊用以鉴纸的宫灯,堤岸上也有纯粹用来观赏的灯盏,有摊贩在售卖各种花鸟鱼虫形的提灯,堤岸尽头有两盏皮质鼓灯，经不起重击,若是轻敲,还是能有嗡鸣响声。
张士乾站在堤岸一处,停在了一座灯盏前，确切的说，是敖羲用尾巴勒他手腕非要他停在了这座灯盏前。
这是一盏龙灯，也是这十里长的堤岸上最长的一盏灯，比起舞龙的龙灯要小上一些，固定在了地面上,身形蜿蜒有几个起伏。
铁丝和红色绢纱扎出的龙鳞,烛火映照下隐隐能看得出一片红色,又有种透明的光泽感。
仗着夜色和四下嘈杂的人声，张士乾没什么遮掩地直接问敖羲，“这龙灯怎么了？”
她听起来有些不开心,“你们凡人对真龙的态度太不恭敬了，随随便便扎龙灯，扎了还不好好供着。”
张士乾闻言轻声笑道，“因为这只是龙灯啊，相信我，如果是活生生的真龙，他们会比你想象中更恭敬。”
他这一笑，旁边似有若无地传来了一道抽气声，到处都是行人说话的声音，他也没听见，还在同敖羲说话，“不止是四海乘云、万兽跪迎，人间也是如此，你若于这府城上空乘云而过，必然万民跪迎祭拜。”
张士乾转过身，准备离开这龙灯跟前，这时一个梳着双髻丫鬟打扮的少女走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少女扭扭捏捏递过来一盏花灯，花灯上还有几句诗。
不远处有个用团扇轻轻遮挡着半张脸的姑娘，停在原地望着他们，那少女正要说什么，张士乾摇头拒绝了这盏花灯，“不买灯，谢谢。”
那少女一个愣神，张士乾已经绕过她走开了。
他沿着堤岸一路走来，看了各家造纸作坊的宫灯，也见识到了程家那远近闻名的云蝉宣、雪衣宣。
这两种宣纸都是用青檀树皮所制，云蝉宣因薄如蝉翼而得名，纹理细腻，极为润墨，书写时完全不会渗墨线出来，雪衣宣则莹白如玉，手感绵韧，经得住多次渲染，可以最大限度地展现出墨色的层次变化。
而且，这两种宣纸都不会被虫蛀，也不会腐烂。墨站八百，纸站千年，这就是最上等的宣纸，哪怕是纸上墨迹都掉光了，这纸仍然经久不损。
张士乾这会就站在程家的一排宫灯前，放眼堤岸之上，这里是人最多的，有认真鉴纸的客商围着宫灯在细细端详，也有许多都是纯粹来赏灯游玩的人。
有个行人正在同身边的人聊天，提起了这两种宣纸，“要我说，这云蝉宣和雪衣宣最夺人视线的那回，还要属几年前，这两种宣纸横空出世的那一年。”
另有一人道，“我听说这两种宣纸都是一个女子造出来的，这女子，便是嫁给程少爷的那位吧。”
先前那人道，“可不是，那可是个大美人。”
就在这时，有一个青年从堤岸的另一头一路跑过来，边跑边道，“那头立了盏巨大的走马灯，灯里有人在跳舞，太美了，你们快去看呐。”
人群中顿时响起了问话，“走马灯里怎么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