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陡然间紧张。
天光下青衣书生俊逸挺拔,如墨深眸森寒逼人。
穿褐色短打身形微胖的范朗比书生矮了半个头,脸色暗沉,两只小眼微眯空洞无神,眼底发青,毫无气势,对视片刻便吞了吞口水狼狈避开。
男人间的博弈有时轻易便能见分晓,偏就范母瞧不出自己儿子认怂,挺直腰杆呵斥:“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真要护她,你代她把银子还了,穷到连买药钱都得借充什么大脸,没银子救什么美?仔细人家翻脸不认人。”
林书安侧身看向眼睫轻颤似被吓坏的女子,嗓音清淡隐隐透出几分安抚:“胡言乱语无需在意,去忙你的吧。”
甄妙仰头看向他无半分波澜的脸,好似未将范母的恶言恶语放在心上,可刚才她分明看到了他垂在身侧握成拳的手背青筋暴起。
为什么等要帮她?
一次又一次,到底为何?
甚至连他作为读书人的铮铮傲骨也不顾了。
上辈子她和范朗厮打,所有人都教她认命,不该这样不该那样,老老实实在范家当牛做马。
她不认命,上辈子醒悟过来不认,这辈子更加不会,而他的一句安抚彻底将她从过往记忆中拉出来,眼前豁然开朗。
何必忍气吞声让这对母子在她面前叫嚣?今儿忍了,明儿再来一帮人滋事还要忍?长此以往岂不是谁都当她软柿子捏?既然老天不许她清清静静的活,那她索性就将泼辣悍妇担到底。
甄妙深深望进他深潭般的眼眸中,展颜一笑,越过他向前走了两步,含水星眸光芒大盛,字字句句刻薄又捅人心窝:“范景,你娘红口白牙坏我名声,你不吭声无非是想我嫁不出去便宜你,就你这般做派算什么男人?我还是那句话天底下的男人死绝了我也不会看多你范家男人一眼。”
“我今儿当着众人的面发誓,我甄妙用的钱全都是靠自己本事赚来的,如果有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世世代代不为人。”
随即漂亮眼尾一扬,娇脆嗓音震得范家母子三人脸色大变:“若是你们诬陷我,就让你范家断子绝孙。”
范大娘当下就要扇甄妙巴掌,秀华急得尖声叫唤:“你们讲不讲理?”
甄妙利落抬手挡下,眼睛却直直地盯着范景问:“说,我到底收你什么了?”
她相信今儿的事用不了多久就能传遍全镇,娘家亲戚这么丢人现眼,想必魏夫人听闻该迫不及待地要见他们娘三了。
“开不了口?那便是认了,回去多烧几根香求老天爷保佑你们罢。”
范母气得面目狰狞恨不得上来撕了这个咒她的死丫头,被范景拦下沉声道:“够了,我不过就买了几个饼,娘想钱想疯了不成?”
范母气得转身将没打出去的巴掌甩在范景脸上,字句从牙缝中挤出来:“你脑子被驴踢了?她咒你断子绝孙你还这么向着她。”
甄妙将篮子背在身上,将手里几个饼分给靠在墙角衣衫破烂的几个小孩,笑道:“全当为我今儿叨扰老天爷赎罪了。”说完拉起还在发愣的秀华离开。
范朗摸了摸下巴,小眼睛散发出浓浓兴味,人前说的好听罢了,无非是嫌钱少而已。见人群还围着他们不散,不耐烦地嚷嚷:“看什么看,都散了。”
待走到人少处,秀华往后看了一眼,见林书安不紧不慢跟在身后,笑道:“林大哥真是好人,赶巧他在那儿,不然我们两个哪儿能这么顺利离开。只是结了梁子,往后他们再来找你的麻烦怎么办?会不会影响到买卖?怎么往镇口走,不去添置东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