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大牢分为天地玄黄四监,玄字监的区域看守的都是入罪官员,这个区域因着递进来的油水丰厚,且有的人有进还有出,所以也算是整个大牢里最干净的一块地方,只偶尔几只老鼠,吱吱啦啦的蹿过去。
方仲永跟着玄字监的一位年轻牢头,缓缓向着玄字监深处走去。到了一处乌七八黑的地方,年轻牢头用手上的油灯点燃了墙壁上的两只油灯,然后从腰间的一大堆钥匙里,取出一把,将那间牢房的大铁锁缓缓打开来。
一个披头散发,三十来岁的菱形脸男子,缓缓抬起了自己惨白的脸。
方仲永赏了牢头一把铜钱,而后就缓缓垮进了那间不大的牢房。
“范相公让我来看看你的。”方仲永见牢头渐渐走远,就捡了个地方,随意的盘了双腿,和那犯人坐在一起,袖筒中取出一封信,交到那犯人手中。
那犯人一脸颓废的样子,嘴角冷笑冲天,带着一种极度的自我鄙视和自嘲:“是我要被处死了么?难为你来送行。”
方仲永无语的指一指信,说道:
“范相公相信你的为人,不应当会做出那等事情,但不方便过来,这才让我前来相问,事发那天,究竟有何异常?
至于一开始就将你下狱,乃是为了保护你,这大狱在包大人治下,比外面,要安全。你要明白,你若是死了,逼女干徐庆川娘子的事,就真的做实了。”
谁知那犯人竟依旧没有看信,只是怔怔发呆,不多时,泪水顺着面颊汩汩滚落,在并不干净的面庞上冲刷出两条沟壑:
“我也不知怎得,那天竟然做出那等事,但事情已然做了,却还能挽回什么?我王仁信愧对范相公了。”
“王大人,”方仲永看他这样子,只得自己将他手中的信展开,放到他面前:
“你有没有想过,此事可能是有人暗中做的局,目的,就是冲着征收个税这件事去的。而你,只是被做局人选中的那个导火索罢了,你若不振作,下面倒下来的,就可能是富大人,是范相公,是所有廉洁奉公的人。”
王仁信的目光渐渐落在那封信上,浑浊的眸子变得有了一丝光亮,他缓缓转过头,细细想了良久,才看向方仲永,以一种不确定的神情探问道:
“难道,有这种可能,是别人给我下了药?可是,我并没有在徐家吃过什么,或者喝过什么啊。况且,我还带着随从,如若是下药,其他人,为何安然无恙呢?”
“不一定需要吃喝什么,也可能徐府中原本有一些香啊,花啊的,而你身上恰好又被塞了与之产生反应的东西,所以就单独中招了。
你现在细细回忆,你感觉异常冲动之前,到底可有没有什么特别异于寻常的情形。”方仲永努力诱导着王仁信镇定起来,好好思考一下。
王仁信敛眉凝神,既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天我吃了我家娘子给我炖好的一碗补品出的门,衣衫,就是寻常的官服,所带的东西,也就是奉命核查的文书等一干公文,到徐家时,家中确实似有一些异香,仿佛是他家前院摆放的几排花草味道吧,当时走过去时,人就有点晕乎。
可是,与我同去的一群随从,却都未见如此啊。”
方仲永想了一想,因着公祭,徐家前院早被搬空了,哪里还有什么花草可以查明,但办公祭雇来的帮手,倒还有几个熟识的,可以去问一问。
……
王子月拿着前次发现的成药春药方子,轻手轻脚的走到许希珍旁边,将方子递过去。
许希珍起初神色略略有些惊异,随后就和缓下来,他挥挥手,示意王子月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