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用身上剩下的最后一些钱,从放映员手里买下了那一块装着《叹息丘大屋》的幻体。
“你这么喜欢那部电影吗,”放映员一手按在播放物品上,挺警惕地说:“但是你也知道,没有合适的机器,你买去幻体也播不出来吧?”
在钱的说服力之下,放映员刚才给她以慢速多放了几遍元向西出场的镜头。林三酒眯眼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尽管有不少细节都隐没在了昏暗里,她依然越看越觉得,影片中的元向西与她最后一次与元向西分别时,看起来一模一样。
“我再去买个幻体播放仪就行,”林三酒答道,想起了那个戴鸭舌帽的恐怖悬疑片爱好者。她需要找对方打听的事太多了:比方说,幻体包装纸上写着“水历星月二十日发行”,大概是个什么时候?
“这个啊,我也不清楚他们的纪年,”
等林三酒好不容易在飞船酒吧里找到鸭舌帽的时候,对方的第一个答案却叫她失望了。
“如果让你猜一下,大概离现在是多久的话呢?”她不甘心地问道。
鸭舌帽抬起帽子,仔细看了一会儿包装。“没有纪年作标准,离现在多久我是看不出来,不过从印刷包装的风格来看,有点年头了,肯定不是最新的一批……也就是末日来临前的最后一批。我记得幻体来源的世界里,末日时恰好也是水历,他们的历年应该是十年一轮换的——噢,这一点也是我从影片里知道的。”
“也就是说,这一块幻体最晚也是他们末日十年前出版的了。”
“对,”鸭舌帽说,“咱们看的三部片子里,没有一部的背景里有那个世界的随身型通讯系统,或者反重力货物传输,所以说十年我都觉得少了。”
这仅是她手头上这块幻体距离该世界末日的时间——谁知道那个世界是多久以前结束的呢?据鸭舌帽说,幻体在十二界里都流传好些年了。
元向西死的时候,看起来不会超过二十五,就算进化者衰老的速度比普通人慢两倍,满打满算,在《叹息屋大丘》拍摄的时候,他顶多也只是一个小孩,不可能以成年人模样参演电影。
那为什么元向西的影像会出现在《叹息丘大屋》里?
“你确定你看见的那些……反重力货物传输什么的,不是科幻片?”为了能更准确地排除掉元向西本人参演的可能性,林三酒追问了一句。
“我一向只看恐怖悬疑,对科幻我没兴趣。”鸭舌帽说,“再说,那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挺高的,比如拿幻体片来说吧,你是不是以为它和其他类型的电影一样,是拍摄下来的?”
“难道不是吗?”林三酒睁大了眼睛。
“拍摄下来的,怎么能做到身临其境一样的逼真效果?”谈起鸭舌帽感兴趣的领域,他果然来了兴致,说:“它也用上了影视技术,不过就像是填上去的色彩一样,属于最后一步的加工,用来添加声效、调整丰富细节用的。前期的摄制里,所有的演员、物件和场景,都得喷上一种涂料。”
“涂料?”林三酒回想了一下影片,“干什么用的?”
“具体技术细节我虽然不明白,可是我知道它的原理。”鸭舌帽晃晃酒杯,看着它说:“涂料就像是一个容器,不,一个……泥模子。‘泥模子’里面的人在某时某刻里的行动、表情和言语,都会被特定的机器给读取到,‘印’下来,再以能量形式记录在幻体里。后期工作,主要就是在这段能量形式上做编辑。”
见林三酒听得似懂非懂,鸭舌帽又说道:“涂料是消耗性的材料,比如说涂完之后可以持续一天。那么这一天之内演员们演好的戏,就会被机器记录下来,保存好。第二天拍摄时,再喷上新一层涂料,然后把第二天演好的内容接上前一天的就行了。”
果然是很奇妙的科技——哪怕林三酒在末日中生存了十多年,她发现自己也总是能见识到新事物。
“所以就等于是一个泥模子,把场景和人物都给‘印’下来了,”鸭舌帽似乎对自己的比喻很满意,“这样一来,当我们看幻体片的时候,实际上说是真的进入了片内场景也不为过。”
可是,这依然解释不了为什么元向西会出现在《叹息丘大屋》里。林三酒又多向他打听请教了一会儿,包括去哪能买到幻体片播放机之类的事也都问了,当她站起身离开酒吧的时候,她却仍然一点头绪也没有。
“再见,”鸭舌帽遥遥冲她摆了摆手,在酒吧门关上以后,他转头对酒保说:“再来一杯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