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怕是若等公子用过餐膳,便来不及。公子,我知那孟、常二人罪愆深重,然夫,人命至重,虽犯罪该死,扰且三覆五奏,然后行刑。是以,禹见罪人,下车而泣,重人命也。若旁人不知其中曲折,只道公子酷暴若此,岂不大失人心。”
阿叶在青石上叩首拜言。再抬起时,额头覆了些泥。
公子晦见了,拿根长过他人的食指,轻轻替她掸飞。
阿叶却不知那公子是在掸泥,只道一记爆栗砸来,有责怪之意。故跪倒的瘦小身躯,轻颤一回。
“禹是何人?”
公子晦掸泥毕,搓搓手指,惑而问之。
旁边子宽见得公子晦犹豫,倒也不走了,只停下来细听他二人分解。等他站定,阿叶遂撤去了攀扯住他的那只手。
“禹乃三代先王,万世之表。”
阿叶答。心内也诧异,堂堂公子,竟不知禹这等人物,当真犹如生而为人,竟不知日月一般。转念又想,这晦公子十余年来皆为村夫少年,日日屈体于异流,时时猥杂于凡庶,方做了一小会子公子,又从何处知晓诸般人君之道。让自己讲道理也无从讲起。因又生出些无端怜悯。
“哦,”
公子晦答:
“那便与我无干的,我非先王,更做不得万世之表。且那禹……见罪人,下车而泣,想是与那罪人并不相识,其罪愆未曾加诸己身。我不一样的,我识得他二人,我被他二人打过,打得卧床,打得溺血,种种龃龉,可历历数。”
公子晦又辩,执着要杀人。
阿叶一拳打在棉上,有些急了。
然并不放弃。
“公子既为公子,则为万民之君师。岂不闻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堕哉?公子当做楷模榜样,岂能弃正从邪?”
又劝。
因心内急切焦虑,故声音大了些。
公子晦看她样子,不由哂笑:
“我前番听说秦王有公子为造宫室,大肆捕掠乡人充役;又有公子为试刀剑,枉杀不辜人者众;俱是公子,到我就不行了?我便非得要做楷模榜样?抑或公子也分三六九等,而我便是末流的?”
倒是耐心陈述,柔声反诘。
只是青石上跪倒众人已等得厌烦。友人沮恩厌烦中带着惊恐,本来已得放生,这二人莫要一番言语来去,又让麻烦找上自家。故一边听,一边生出细碎汗珠子来。
子宽想,知她轻浮,不知她要浮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