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死也别借我之手!”
她亮晶晶的一双眼也能为他求生。
原来,今生的轨迹真的变了,她竟然不想他死。
这一刹那,宁道远突然觉得她前世决然弯弓、搭箭射杀他的样子很模糊,若不是利箭穿胸的痛楚分外真实,他甚至觉得那亲历的一切只是场噩梦。
不过也怪不得她,他曾经将本该盘旋长空的鹰困在深宫为雀,那样羞辱她、占有她、报复她,她杀他几回都是该的,只是他幡然醒悟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好在一切又重新来过……
屋外鸟声叽叽喳喳,竹枝簌簌,院口石门上那密布的翠绿藤蔓被吹得啪嗒作响,房内这会儿天光笼罩,谷雨惊讶地发现,素来不喜热闹的大人不仅没将窗子合起来,反在窗前亭亭而立,那带血的绢布往身后一背,苍蓝的天万里无云,将他清冷的身姿勾勒得如此光华万丈。
赵清卿闭门谢客了好几日,将宫里爱走动的妃嫔和动辄探望她的小皇帝都拦在清凤殿外,唯独是一心想要避开的宁道远,却跟她心意相通似的,没来搞事情,也没唤她去西苑书斋舞文弄墨。
这一日倒是贤妃来了趟,让蓉蓉传话说是又送了些药材来给皇后进补,赵清卿便破例见了她。
两人屏退了随侍的宫人,同坐于侧殿的贵妃榻上。
“妾替全府万谢皇后娘娘垂怜,如今小妹已安然回到府里,昨日那位燕先生也已替兰翎寻回麟儿,母子俱已平安。”说着,沈兰心动容起身,跪在她跟前磕了个头。
赵清卿唤她起来后,才淡道:“本宫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不值得你如此。”
沈兰心微微摇头,孤傲的眉眼闪过一阵信服,她知道玄机先生能出力此事,完全是看在赵家小将军的颜面,而宁道远能默许,多半也是因为皇后。
而赵清卿并非真的有慈悲心肠,爱管旁人的事,这些全然不过是当初荆国公府与沈家定下的两姓之好。
她是在替那两位逝去的亲友积善罢了。
想到这里,沈兰心只能安慰道:“逝者已矣,世子同小将军已登仙界,娘娘节哀,要保重凤体。”
赵清卿本在用指尖闲闲地敲打榻中那装药材的锦盒,听到这话却是停了下来,随后冲贤妃笑了笑:“贤妃是书香门第,也信这些?”
沈兰心这样官宦人家的世家女,自然不信得道成仙这一类唬人的话,但人活在世上,踽踽而行,都是需要有所慰藉,才不至于举步维艰,她便头回这般诚恳地说了句违心话:“臣妾信。”
赵清卿怔了怔,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展颜一笑:“我不信。”
在沈兰心不解的注视中,她回以灿烂明朗的笑容,像雨后的初荷,出泥不染,濯涟不妖,几笔淡淡的颜色,便足以扫空炎炎夏日的烦躁不安,令人心旷神怡。
她自信吕季阳如何改头换面,都能被她认出来,是以那位兵部侍郎一定是他,而赵清和不日也会重归西境,再度新生,便不存在什么虚无缥缈的仙界。
现下只有一事令她挂怀,庭珃的死,是否真同燕盛川所说一般,与宁道远有关?……
赵清卿侧眸看向半开的轩窗,笑容不知不觉消失,目光冷静迟疑,仿佛要穿透重重宫墙,抵达那人早起敛起且紧闭的内心。
第二日暮时,郁向青来请平安脉,吕卓宜刚陪着清凤殿主仆三人移种完了那堆西府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