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瑶也不知道自己走着走着,怎么就从山寺里撇开了骆家那群丫头,寻幽探径,走到了黄石山一处险峰的悬崖边。

    她将从寺庙里帮二爷骆奕承求来的安神符揣入怀中,轻轻撩裾屈膝蹲下俯瞰下方的悬崖峭壁、万丈激流。

    她连蹲着的动作都颇具闺淑的韵味,双手交合搁于腰侧,膝盖一个稍前一个稍后微微屈跪。尽管要往下俯瞰,但那一截蝤蛴般白净修长的脖颈却笔直地昂挺着,只有头颅富含韵味地垂立着,一眼看去有种让人言说不尽的古韵之美。

    此时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单臂侧托着下腮斜靠在崖边不远一棵大榕树上的周琅琛是这么觉得的。

    在来这儿之前,周琅琛完全想象不到,这儿的人,竟然真的有容貌更胜过他的...女子。

    而且,仅有苏念瑶一人。

    这便也不能怪他打自她十五岁开始便一直缠着她,直到她二十五岁了吧?

    话说,这苏念瑶好不容易从一个落难的商贾女,爬至今时今日的阁老夫人,不会真的就这么想不开,因感情不顺而投崖吧?

    念瑶如蝉翼般的羽睫不停地扑闪着,不一会儿,竟真的眨出了晶莹的眼泪。

    崖下那翻腾汹涌的水花,撞击着嶙峋尖锐的山石,发出如阵阵轰鸣般的水浪声,似乎在朝她发出热烈的邀请。

    她越发地觉得鼻头酸涩,视线模糊,胸闷喉哽了。

    这么多年了,她就只在爹娘去世时哭过一场,之后的十余年光阴里就再不曾掉过一滴泪了。

    但这次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她只希望她走后,骆奕承能念在旧时她为他付出的一切,好生栽培苏皓耀,让他将来能出人头地,光耀苏家门楣。

    可要是被骆奕承知道她是故意的,兴许会咬牙骂她卑鄙吧?

    所以,她得佯装成是到山上给他找安神的琥珀龙骨,从而不小心失足摔下崖而死的样子。

    念瑶拼命将眼眸里的潮意吸了回去,用袖子将微红的眼角擦擦,深吸一口气平稳心绪后,开始将早已准备好偷偷带在身上的琥珀龙骨,小心翼翼地半埋陷入崖边的石缝里。

    做完这一切以后,她又脱下自己一只缠珠牡丹绣鞋,才手捏方才掰下的半块琥珀,巍巍颤颤地在崖边站立起来。

    这山崖怎地这般高啊,下方的石也太尖锐了吧,这么坠下去,会不会没被淹死反倒被乱石将身子刺穿而死呀...

    念瑶的长睫颤动得更频繁了,她不时地望望下方,又不时转身往后方望去,生怕后方会出现个人一般。

    冷汗几乎渗湿了后背,她掐了掐手心,几乎浑身都在抖颤。得跳了,再不跳的话,骆家那些人该寻来了,到时候被她们看见了,就没有跳的必要了。

    她得抢在骆奕承在她面前提休妻之事前,令他以为自己是为他失足坠崖,让他愧疚从而保下她弟弟。这样一来,她死了便永远是他的妻,他再不能休弃,弟弟也便能永远受他庇护,不再惧怕苏家旁系那些食人骨头的家伙了。

    她也不担心自己死了依然不耽误骆奕承将忠勤伯府的嫡姑娘娶进府,反正她对他早已心死,只要日后她的牌位仍能占着骆家一席之位,她便不担心弟弟的事,这些她倒还是能相信骆奕承的,毕竟一起十年了。

    至少得让她这十余年来对骆奕承付出的心血和感情不要白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