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圣旨传得再快,也抵不过白驹般奔驰的时间。江修远下旨传召景王回京的第三日,江允尚且什么都不知道。
景王府中栽种了许多垂柳,待垂柳叶子一黄,云山的枫叶便要红了。
江允把身体伸出窗外,折了一支柳条插进花瓶中。这花瓶表面虽平整光滑,但实在算不上精致,若非江允软磨硬泡,雁晚万万不会答应他的请求——雁晚在瓷窑里泡了一日,才终于学会如何烧一个勉强能看的瓷瓶。
瓷瓶细长而净白,江允精心地画了几笔木兰花,作为点缀。他收到瓷瓶的那几日高兴坏了,恨不能时时贴在雁晚身上,直到雁晚瞪着眼睛作势要揪他的耳朵,他才极不情愿地撒开手。
月亮快要升起来时,雁晚终于踏进了景王府的门。门口的守卫认识她,知道她是景王殿下的心上人,对她相当客气。她却极不自在,尴尬地笑着寒暄两句,便快步跑去看江允的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两位守卫们对这样的幽会见怪不怪,面面相觑一眼后,便重新站直了身子。
雁晚奔跑着,一路无人阻拦,她很快便看见了灯下守候的情郎,索性加快了脚步,硬生生撞进江允怀中,笑道:“三郎!”
江允被雁晚的冲撞吓了一跳,好在他及时调整好了姿态,才不至于被撞倒在地。他摸摸雁晚的耳垂,无奈埋怨:“也不怕摔着。”
两人携手坐在台阶上,江允率先开口道:“我认识你……都快一年啦。”
这话他今日反反复复练习了许久,但真到了说出口的时候,居然还是磕磕巴巴,甚至红了脸。他说话时,把一年以来与雁晚的每一件事都迅速回忆了一遍,从初遇时的狼狈到如今的花前月下,竟然过得如此快。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脸上糊得跟个小花猫一样。我当时想,这人肯定相貌平平。”雁晚撑着下巴,与渐渐脱去稚气的年轻人对视,眼中流露出悦色。她拉过江允的手,手指在情郎温热的手心中打转,道:“没想到,居然长这么俊,而且还偏偏喜欢我。”
“我哪里像小花猫了?你不是不喜欢猫吗?”江允长得飞快,他如今与雁晚对视,已经需要微微垂一下眼了。
“你别乱动,我给你看看手相。”雁晚扫了江允一眼,便重新低下头,食指顺着江允的掌纹一遍遍描摹,“你知道吗,谢泽兰她……”
距离她送走谢泽兰,已经过了许久。但谢泽兰的背影常常入梦,她虽然想忘记,却难以做到。
“她怎么了?”江允看见雁晚提起谢泽兰时的失神,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便想岔开话题:“我们不提她了。”
雁晚掐掐他的小指指节,浅笑道:“无妨。谢泽兰曾说我是天煞孤星,其实是骗我的。她说,算命先生给我算的是极好的命。但她怕空欢喜一场,便不让先生往下说了。”
“我不是早就说过,你是小福星呀。”
“诶,别乱动啊,我还没看完手相呢。”雁晚紧紧禁锢住江允的左手,对着月光装模作样看了半天,故弄玄虚道:“景王殿下,您可是大富大贵的命啊……啊,您已经大富大贵了,说错了,说错了。那您便是一生平安顺遂的命!”
她说完,便摊开了两手,正色道:“给钱吧,殿下,看一次手相十两银子。”
江允压下她的双手,放在自己手心,笑意盈盈道:“裴庄主还信这些东西?我以为你凡事都信‘人定胜天’,不会相信民间迷信的东西。”
“乔岱跟江湖骗子学的,我跟乔岱学的,”雁晚眨眨眼睛,解释道:“我一学会,就来跟你卖弄了。况且‘平安顺遂’这样的事,若是为了你,我信几分又怎样?你不仅不给银子,居然还怪我。”
“我哪有怪你!”江允急了,险些就要从地上跳起来。他每次一急,耳根便要红。每到了这个时候,雁晚便会捏捏他的耳根,再轻轻吹上一口气,火上浇油般地将他的耳根变得更红。
但今夜,江允及时地阻止了雁晚的恶作剧,他心中挂念着更要紧的事,不能在脸红害羞上耽搁时间。
今夜八月十五,花好月圆,此时不说,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