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和宁帝睨了婉贵君一眼,今日这场合尚有外宾在场,这般贸然提起那野种的事也太过于不合时宜了,也不知自己近日是否太过纵着这对父子了?
察觉到和宁帝不悦的眼神,婉贵君笑容一顿,只得一面在心里怒骂不争气的虞辰苓一面又尽可能柔顺的说道:“臣妾如今也是协理着后宫中事才发觉处处都要费心才行,七皇子年龄到了若不行婚配怕是言官们也会以此作文章……”到底是和宁帝的枕边人,婉贵君此言一出便见和宁帝变了脸色,见自己的话奏效,又低声道,“况如今苓儿也大了,若是苓儿定亲时前头的皇子还未有了人家怕也是不好的。”
婉贵君态度诚恳,倒真像个为了后宫诸事费心的贤妃,加上嘴里说出的句子也是温言软语,一时间和宁帝倒也十分受用,只大手一挥将此事一笔带过:“这倒不算什么,来人,去礼部打听打听今年的新科进士里有无尚未婚配者,为七皇子选个妻家便是了。”
虞辰欢闻言忙跪在地上,行大礼低声谢恩。新科进士么,倒是桩不错的婚事了,看来自己还要谢过婉贵君父子了。至于和宁帝听到谢恩声连头也未抬的态度虞辰欢倒也不在意,行过礼后便欲起身回到座位上。
“七皇兄留步。”虞辰苓用帕子掩唇,挡住了满面的狰狞,又柔声说道,“既是开始议亲了便不能如往常般随意,素闻七皇兄的歌喉乃是一绝,不如趁着母皇寿辰为我等展示一二可好?也好叫这席间的诸位认识认识你,便于七皇兄议亲呐。”语调虽柔柔弱弱,可虞辰苓眼中的恶意却是怎么都不容忽视,虞辰欢好歹也是一国皇子,便是歌喉再是迷人又怎能在百官面前像个歌妓一般展示?况哪有皇子不用心于男红反而是歌喉动人的?这不是摆明了讽刺虞辰欢上不得台面么!
惊讶的看向虞辰苓,虞辰欢也愣住了,自己何时有绝妙的歌喉了?今日这种场合自己装聋作哑还来不及,也并未惹到虞辰苓,他这是为何突然发难?难道只是为了折辱自己?
“八皇子说笑了。今日自有宫人们精心准备的节目为诸位助兴,况本殿的事情礼部官员自会负责,实在是无需八皇子费心。”虞辰欢淡淡的回应着,却只称虞辰苓为八皇子,自己本就不属于这里,自然也做不来那勉强的兄友弟恭。
“话也不能这么说。”见虞辰欢巧妙的避开了自己,虞辰苓又道,“人人皆道这宫中众皇子各有千秋,七皇兄今日献上一曲,也是为我们众兄弟的代表,好叫这满席的宾客也能欣赏一二。青翠,拿一本曲谱来让七皇兄挑选。”一言既出,席间有那藏不住事的官员已然笑出声来,这八皇子可是脑子不好?若是为了折辱七皇子为歌妓却偏要将众皇子也都牵扯进来,将这歌妓之举作为众皇子的代表,可不是说皇子们皆为上不得台面的么!
“兄长,今日可是母皇寿宴,你叫那野种出什么风头?你若想听曲儿,林儿今日有带豢养的妓子……”三皇子虞怀林今年刚满十岁,心智还不甚成熟,见虞辰欢站在正中央只觉一阵烦闷,忙朗声说道,只是话音未落便收到婉贵君一记严厉的眼神。婉贵君也是方才才明白虞辰苓的意图,不由得在心里抓狂,自己的玲珑心思怎的就一丝也未传给这一双儿女?今日和宁帝寿宴这样的大场面二人未出彩也就算了,一个二个的竟如此丢人!
“呵。”蓝瑾轻笑一声,在一片寂静的宴席上显得十分突兀,只见她弯了弯好看的唇,淡淡的说道:“素闻南林的婉贵君是位能干的,想不到养出的一双儿女也是如此明礼,本王佩服。”一言既出,上首的和宁帝早已挂不住面子,忙怒道:“都给朕退下!”
“今日这场面难得,孤方才倒是只闻风声了,不知瑾王殿下可是听到了旁的什么?”虞怀清淡然的声音响起,拿起桌上的酒杯向蓝瑾遥遥致意,蓝瑾也微微一笑,此事才算掀过。和宁帝见虞怀清为自己解了围,也松了口气,又找了些别的话题来与蓝瑾攀谈起来。
虞辰欢见状也悄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只是略坐了一下便先行告退,左右今日的目的已经达成,自己这种可有可无的皇子在不在宴席上倒是真的不重要了。行至御花园时素云才松了口气,只是早已红了眼:“都是奴没用,八皇子竟如此折辱于殿下……”
“罢了。”虞辰欢无奈道,“左右相比于对我的折辱他今日倒是更丢脸些,我们只安心等待赐婚圣旨便是了。”只是……那谪仙一般的人物方才是在可怜我么……
虞辰欢走在回宫的路上,虽步履轻盈可那压在胸口上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于那人而言只是随意的一句话便能扭转自己的命运,若是自己能站在和那人一样的地方……
“殿下……”素云当然也看到了方才蓝瑾为自家殿下解围的样子,只是那人可是瑾王啊,自家殿下……
摇摇头赶走脑中的思绪,虞辰欢抬起头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淡,自己与那人会有什么干系呢,还是快些回到宫里去,今日虞辰苓当众刁难自己不成,怕是日后想要赐婚之事顺利还有的煎熬呢……然而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谁也不知道下一个瞬间人与人又会有些什么交集……
“主子,方才的事耽误了些许时辰,现如今我们的人都已准备好了。”扬灵借着倒酒的时机附在蓝瑾耳旁说道,后者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却放到了对面的虞怀清身上。接收到蓝瑾的目光,虞怀清仰头喝下壶里的最后一杯酒,此刻的她脸颊通红,眼里也含着泪光,旁人只道是太女身子孱弱不胜酒力,却不知虞怀清此刻是怎样复杂的情绪。
轻轻将面前的酒杯放下,虞怀清起身向和宁帝敬酒——这是今日计划的开始,敬酒之后以摔杯为令,自此这世上将再无南林……
“母皇。”尽量使自己平复,虞怀清站起身来,端着平日里甚少见的笑容说道:“儿臣这副身子不争气了许多年,倒累得母皇忧心了,今日是母皇的大日子,让儿臣来敬您一杯……敬母皇的养育之恩。”敬你对父后始乱终弃,敬你对柳家痛下杀手,敬你多年来的不闻不问,敬你一丝也无的慈母心肠……
虞怀清的话说的诚挚,和宁帝闻之也微微动容,接过婉贵君递来的酒杯便闷头一饮而尽,对于这个女儿她心里还是有一丝的愧疚的,只不过这种愧疚之意只在偶尔显现罢了。见和宁帝饮尽此杯,虞怀清也将酒杯送至嘴边,少了些忆及往事的颤抖,多了些尘埃落定前的决绝。虞怀清闭上眼睛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却忽视了来自和宁帝身边的那道阴狠目光。
蓝瑾本就在时刻注意着虞怀清的动向,见一切都在按计划行进着也渐渐放下心来,正欲唤来身后的扬灵时却被上首莫名的杀气所震撼。
怎么会这样?
“不好,扬灵,快……”蓝瑾的话还未说完便见虞怀清猛的喷出一口血来,整个人也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般摔在地上。
“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