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里像是还有别的意思，沈清荷看向王氏，然而王氏沉默地别过脸去。
她的沉默，让沈清荷的心往下坠了坠。
父亲的话在耳边响起，"清荷啊，你继母人不坏，她就是有时候犯糊涂，脑子拎不清。可是你也要知道，她没读过多少书，不是什么聪明人。这世上，聪明人少，而俗人多。你要多体谅。”
这是沈清荷十二岁时，沈父对她说的话。那时王氏刚怀了孕，害喜得厉害，脾气就很不好。天天差使沈清荷做这做那，见不得她有一刻停下来休息。
一会儿说想吃东街的甜枣，一会又说想吃南市的李子。她主意层出不穷，想法变来变去。往往沈清荷好不容易满足了做到了，她又一口一个不想要了。
沈清荷那时年纪小，大夏天的忙这忙那，中了暑气差点没晕过去，还是沈父从学堂下课回来，给她带了杯酸梅汤。
后来王氏收敛了一些，可沈清荷知道，她并不喜欢自己。故而她给自己挑的刺找的麻烦，她便也都忍了。
因为这是一个家。
一个得来不易的家。
她抽了抽气，从回忆中脱身。
王氏侧着脸，小声道：“是她自己把布料硬塞给我的。”
"收了人家什么便还回去吧。"沈清荷有些疲惫，"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不会嫁的。"她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嫁人的。
那和买卖有什么区别？
王氏听不得她对自己说这种话，"人家有什么不好？你刚也听了，人家条件不差，又真的喜欢你。"
"母亲!"沈清荷压着火气，忍不住小小叫了一声。
她打断王氏的话，"正经人家谁会在父亲病着的时候上门提亲？还这么着急，这里头有些什么问题你没有想过吗？媒婆就做这一行，自然说得天花乱坠，但是话里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沈清荷有些待不下去了，将篮子放下，"我出去走走。"
"诶你!"
身后王氏被下了面子，有些气恼，眼睁睁见沈清荷出了门，气得骂了一句，"这丫头!还从小读书呢!就读成这样，不敬长辈!"
王氏也不是一开始便这样的，刚嫁进沈家时，她也谨小慎微过，她也曾经讨好过沈清荷这个继女。可久了她便发现，沈父和沈清荷父女俩都是一贯的好脾气，从不对人大小声，也不会仗着自己读过书就对别人瞧不起。
相反，邻里邻居有点事，沈父总是很乐意帮忙。他是学堂的坐馆先生，本来就受人敬重，脾气又好全没有半点架子，沈清荷被他教养得更是懂事知礼。
外头谁不夸她一声好福气。
一开始王氏受宠若惊，可是，她见着沈父认真教导沈清荷的模样，见着沈清荷读书写字的模样。
她心里，便慢慢生了点别的东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