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虞第二天醒来时,浑身像是被重新拼接了一遍,没有一处像是自个儿的。
颤着手从床上坐起身来,四处看去,屋内静悄悄的,裴骏早已离去。倒是花婆子一直守在门外,听到动静马上进了屋里,围着沈虞殷殷地道,“姑娘辛苦了,火上给姑娘炖的有汤,一会儿给姑娘送来。”
说完,又像变戏法一样,不知从哪里端出一碗汤药来,“姑娘,咱们府上有这样的规矩……”
那碗药刚送到沈虞跟前,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那股子味道像是带着血,沈虞垂下眼帘瞥了一眼,不待花婆子说完就已经接了过来,一口气喝了干净。
花婆子还想再解释二三,看她乖巧地喝完,也知全无必要,便想着奉承几句,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嘴里只重复着,“喝的好,喝的好……”
这药不知为何,苦的很,沈虞几乎才入腹中,就反胃得几乎想要吐出来,硬是压着才没真的吐出来。
花婆子见状,又赶紧端了茶过来,拍着沈虞的背,慢慢道,“姑娘怕凉,这屋的地龙马上就烧起来了。别瞧咱们这院小,住着其实便利的很。这原是北方的一个鞑子建的院落,特意在主屋挖了地龙。京城大小门第这么多,有这东西的可真没几家。姑娘也是能耐,竟能瞧出这东西来……”
“花婆婆,”沈虞打断她,接着问道,“是陶先生来过了?”
“陶先生?”
沈虞见她一脸迷茫,没再多问,只说道,“劳烦花婆婆替我端些热水来,我想沐浴。”说着,低头看见被褥上的点点斑痕,有些厌恶道,“把床上的东西也都换了!”
以前说是安排花枝伺候沈虞,其实不过是走走过场,院里奴仆并不在意。自从昨晚二爷宿在此处,这些人纷纷打起精神来,知道这位能留二爷在这里,自然是对沈虞重视起来。毕竟守了几年畅和街的院子都进不去将军府,这回爷来了,能伺候到主子比守个空院子要强多了,哪一下主子得眼了,说不定就有打赏。
花婆子听了沈虞的话,回了一连串的“好好好好……”就着急忙慌地去后院准备去了。
沈虞梳洗穿戴整齐后,又整理一番,直起腰来,果真觉得屋里的渐渐暖和起来,不像以前要用被子拢住腿才行。
花婆子进屋,也觉得暖气袭人,看沈虞不像往日般缩在床角,便笑着问道,“姑娘觉得可还行?要是不暖了再烧旺一些。”
“好,烧得旺旺才好。”沈虞眼中闪着愉快的火花。
花婆子听罢有些吃惊,其实这屋里已经暖烘烘的了,再热怕是要生燥的,她不过随口一问,可看沈虞说的这么坚定,也不好劝说,便直接去加了把柴烧得更大。
一上午又是烧地龙,又是换洗床褥,又是打扫各间屋子,等到热水送到沈虞屋里时,已是到了晌午。
沈虞也不在意,只想好好大洗一遍。泡到浴桶里,屋里烧得暖暖的,看着雾腾腾的热气,沈虞觉得整个人都要化掉了。与前几日的那个小小的火盆相比,这简直就是在冬天当了神仙。
大概是有些太舒适了,一不小心沈虞就在水里多泡了些时候。花枝扶沈虞出来时,人有些娇儿无力,浑身沾着玉露,映出一身凝脂。
屋内暖洋洋的,沈虞浑身舒展,就着了一身薄衫,赤脚穿着绣花鞋,慢慢擦着头发。
花枝和后头厨房的姜婆子进进出出的倒着水,被这屋里的热燥出一身汗来。
同样被燥出汗的还有裴骏,一进门,热气直往脑门上轰。看着那人悠悠然地坐在那里,口气中就有了不悦,“还不过来伺候?”
沈虞闻声,回过身来,见裴骏立立整整地站在屋门口。由于他的到来,这屋子忽然显得有些拥挤和沉闷。
又顺便瞄了眼窗外,天还亮着,这时辰还有些早。沈虞目光又蓦地收回,扫过裴骏,见他身上的大氅还沾着水滴子,显然是才在院子里落的雪花进屋化成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