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花婆子端着烛台,趴到窗子上盯着大门方向。那会儿旌三风风火火地出去,不知是为何事。听了姜婆子回来说的得了“有脸面人”的教训,她也不敢再贸然往院子里去打听,只好这么偷偷摸摸地察看。
不大会儿功夫,旌三领了个身量高瘦的男人进了院内,穿过垂花门就往北屋而去。
旌三低声几句给陶威,“像是忽地身上不好了,当时里边喊得急,话也没说清楚,先生自己瞧瞧看。”旌三把陶威送到北屋中厅门口就止住了步子,叫花枝过来引着进去。
陶威跟着花枝进了中厅,绕过屏风就要通过侧门进入西屋,裴骏此刻恰好推门出来,看见陶威像是缓了焦急,半回头朝屋里提醒道,“赶紧把她打理好。”
里头传来吴妈的声音,“好了,二爷。”裴骏亲自领着陶威匆匆进了门。
陶威看裴骏衣裳穿得随意,领口还未来得及扣严实,显出里边白色亵衣,便了然几分,知是为着女眷看诊,就谨慎地跟在裴骏身后也不再抬头。
及至床边,陶威不经意间掠了一眼挡得严实的帐帘,规矩地垂头道,“还需请脉一看,劳烦了。”
吴妈微微揭开帐帘一角,探手进去扶着沈虞的一只手至帘外,垫平之后把手放了上去。陶威就着床边的方凳坐下,认真把脉。裴骏看着沈虞秀白的手,手指稍稍蜷曲,稍一跑神,心中不知想着什么,而后就又等着陶威说看诊的结果。
“二爷,恐怕还要再察下面色。”陶威诊了半炷香后说道。
裴骏面朝吴妈,眼睛却盯着沈虞的手问道,“衣裳可都妥当?”
“妥了,二爷。”
裴骏点头,吴妈收开帐帘。陶威站起身来,看着沈虞红胀的脸,微有些讶异,见她情形似是与推测相符。大概难受得利害,眉头紧紧蹙在一起。陶威伸出两指抵在她的额头,不大会儿就收了回来,又朝裴骏点点头,“身子本就有些虚弱,猛地受寒,身体不耐,引得发热。”
“怪不得!下午那会儿还好好儿的,就刚才人就糊涂着说起胡话来,身子还热得发烫。”裴骏恍然,只没想到她人这么弱不禁风,伸手把陶威请至桌旁。
陶威提笔写起方子来,“免不了要服几剂药了,她的身子也得好好养养。”边写着边状似随口道,“此时正是养精蓄锐的好时节,人是此理,万物皆是此理。”
陶威接着道,“京城西南处那几处清斋院倒是温养的好地方。”
“倒不知你陶威何时学会怜香惜玉了?”裴骏聚敛眸光。
陶威温温吞吞地写着方子,不紧不慢道,“也是为二爷蓄备实力出主意,毕竟渊有珠而崖不枯。”陶威有些神秘地断了下来,接着道,“西南处那个主儿看着不管闲事,西南大营还是要给他几分面子的,更何况关老侯爷当年拿命从死人窝里救他们出来?二爷家里人都舍得,这有什么舍不得呢?”
听罢,裴骏反倒淡然,“现在你的话愈发多了,既然你问起来,今儿也把这话给你撩明白了!家里那位是去享福的,可没打算让她淌什么不三不四的浑水,若是那位和西南大营有牵扯,反倒不让她去了。我裴家一门忠君效国,可不想和这营那门的有瓜葛。”
陶威疾书,写满一张后搁下笔,方道,“在下顺口一说,二爷别往心里去。”
吴妈守在床边,虽然没听懂他们说了什么,却也感受到二爷不高兴,赶紧上前接过那张晾着的方子就去抓药,陶威有些无趣地跟着吴妈一起离开。
裴骏走到床边,想要掀开帘帐,花枝却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结结巴巴道,“二爷,旌三爷说有事要报。”
裴骏给她指指床边,留下一句,“好好儿给她养着。”就罩着夜色出了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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