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求你今日过去伺候吧。”旌三愁眉苦脸,不断祈求着宋婶子。
“我一个老婆子去伺候年轻爷们儿是什么意思,赶紧滚一边儿去,别在这儿臊我。”宋婶子低头忙着自己的活计,忽地又抬头问道,“刘娘子伺候的好好儿的,怎的又来求我?”
旌三想到昨天晚上在二爷屋里见到的碎茶碗,叹了口气;想到那会儿去请刘娘子,她阴着的脸子,又摇了摇头。接着宋婶子的话道,“婶子才多大就成老婆子了,二爷的奶嬷嬷见天去二爷屋里坐坐,二爷也很欢喜。况且在二爷屋里伺候也不做其他,无非就端茶倒水罢了。那些精卫杀敌在行,却是做不来这事儿的。”
宋婶子拿眼瞟了瞟门外,看了看在外边搭衣裳的沈虞,旌三会意,“她到底不如婶子这样年岁大的懂规矩,惹得爷不乐意。”宋婶子有些赞同,旌三着急,见她这样催促道,“婶子快去吧,我今日得出门办事,不能候在爷身边。到时候惹得爷不顺意,咱们都要倒霉。”
说着就催促宋婶子赶紧过去,“端个茶、拿个书,爷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爷问什么就说什么,不问就别吭声。婶子,快点吧,我得出门了。”
旌三催的紧,宋婶子被催的无法,只道,“好好好好,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那我走了,婶子。定要赶紧过去,就像在府里伺候主子那样就行。”旌三边回头叮嘱,边朝门外大步走去。
此时,宋婶子正站在屏风前头,被裴骏好奇地打量了一遍,宋婶子也忍不住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上上下下又看了一遍,像是想到什么,便解释道,“这身衣裳是刺史府送过来的,二爷。老奴从侯府回来没带几件衣裳,登船走的急,来不及置备。刺史府送来了几件,今儿来二爷屋里,怕腌臜了二爷,特意换上了。”
裴骏了然,原来是都有,“先歇着吧,我喊你再过来。”
宋婶子就要退到一边,忽的又被裴骏叫住,“你是和那寡妇一起被送回来的绣娘?”
听他语气不善,似是含着刀子,大有追究连坐之意,宋婶子腿都有些颤了,喏喏了声“是”。
“侯府夫人为何送你们回来?”裴骏明知故问,又变成往日般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周围的空气却像凝成一团,偶尔响起书页翻过的声音,每一下都激得宋婶子心里一颤。
宋婶子越听这样越觉得害怕,想到之前问旌三,用不用给二爷解释侯爷和刘娘子的事儿,旌三说这样不体面的事儿二爷不会问的,反正二爷不卖刘娘子了。谁知二爷又旧事重提,宋婶子怕二爷不会轻易放过这事儿,怕受牵连手都有些抖了,这位爷在府里不常罚人,可是罚起人的手段她是见过的。
通的一声宋婶子跪了下来,声音有些颤,慌忙解释,“二爷,这其中有些误会。那夜我起了热,一直说胡话不见好。刘娘子想着都是将军府过来的人,便去求内院门子上的人请大夫。侯爷以前从不走那里的,那晚喝了酒走了这个门,就遇上了。”
宋婶子想起刘娘子的话,“晚上天暗,侯爷嫌刘娘子挡了道,踢了她一脚,刘娘子也没吭声。过了几天我们就被送回将军府了。”现在想来,侯爷肯定是后来问了问三小姐要人。新婚燕尔,三小姐心头铁定嫌恶,问都没多问一句,就将她们送了回来。这雷厉风行的风格,和二爷如出一辙。
“侯爷许就没瞧清过刘娘子,后来刘娘子和我白天夜里都在一起,见过什么人我都知道。我敢起誓根本没见过侯爷,这中间铁定是有什么误会。”侯爷对刘娘子真有几分心思不知道,但是两家背景都不弱,彼此气势上都不让步倒是真的,要不她们这些下人怎么会无端受气受牵连呢。
裴骏若有所思,关晋云谦谦公子的性子怎么可能踢人,应是瞧见了有些喜欢,借着酒劲儿假装踢她,引她喊疼来上钩,再顺势带回屋里,明着说是伤了人请大夫看诊,事实上是收到房内为己所用。
他自己就是看惯风月的人,如何看不通这把戏。
谁知那人竟是块儿木头,不通风情?生生憋着不吭声。
听她说完,裴骏觉得这几日别在胸口的石头突然消失了,心胸间越想越舒畅。看看地上跪着的宋婶子,“起来吧,等旌三回来了看赏。”
这一起一伏的,宋婶子像忽然从地狱升到天堂,不觉有些惊呆了。待反省过来,连连叩头谢二爷的恩典。刚才还觉得这人是冷面阎罗,现在瞧着真是公正明理的好大人。
“回头你想去侯府了,还回侯府;想留在咱们府上,就还在府上。”
这句话直中到宋婶子心窝子里了,同沈虞一起回来,她怨不得沈虞,毕竟人家是为了救她才出了事。可回了将军府就要和儿子一家分开了,儿子毕竟在三小姐陪嫁的铺子里当差,肯定不会再回将军府了,她只担心不能与他们团聚。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宋婶子喜不胜收,只觉得二爷哪里都是好的,对二爷的提问,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旌三回来看二爷高兴得很,暗暗道还是宋婶子懂规矩。便让宋婶子见天儿过去,宋婶子得了好儿益发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