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个小时后,我回到了自己的公寓。李魄在电梯中和我分别,我看着电子屏上的数字从七跳到八,才稍稍放下心来。真好,把自己当成永动机的警察同志终于肯回家休息了,我也能借着他的东风,松上一口气。
进了家门,我随手撕掉了粘在手指上的创口贴,里面的伤口已经愈合,指肉白嫩如常。实际上,这也可以被算作我“超能力”的一部分,但比起没有心跳没有脉搏,多少有些不值一提。
“滴”,我正在卧室换睡衣,床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发出短暂的嗡鸣。是李魄发来的好友申请。
刚刚返程的时候,李魄一直没怎么说话,和我唯一一次交流就是要走了我的手机号,还顺便问了我的微信。
我赶忙通过了他的申请,他的微信头像是他自己穿警服的照片,看起来是同事给他拍的,照片里的李魄笑容洋溢,挺拔俊朗,就像我第一次在电梯里遇到他时那样。
照片果然具有欺骗性。要不是我跟他共事了几天,我绝对想不到照片里这个阳光大男孩,现实生活中是个喜怒一般不颜于色,需要反复揣摩的男人。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这样性格的人仿佛天生克我,在他面前时,我总感觉自己不够坦荡,连说话都硬气不起来。
“滴”,正在我自己剖析之际,李魄发过来一张警察招手的卡通表情包,算是和我问好。我点开这张画质粗糙,常流传于中老年人群聊风格的表情包合集,看到没几个下载量,估计是他们局内部交流的产物。
“这是你工作号?”我回了他一个猪头表情,等了几秒钟,还是忍不住打出了我的疑问。
“不是啊,我就一个微信号”,他很认真地回答。我实在想不到,这世界上真的有人热爱自己的工作到这种地步,连微信聊天全是警察元素。“你身体没什么不舒服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我完全没问题了。”
“你呢。”
“你回来的路上看着不太好。”
“没问题吧。”
相比李魄一段话把所以内容说完,我还是喜欢分条缕析,拆分成一句一句发给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回给我三条六十秒语音方阵。我不禁翻个了白眼,我就是象征性地关心他一下,也不需要写个小作文给我吧。
我并没有直接听,而是先去盥洗间冲了个澡,回来之后看到他又发了个“晚安”给我,想必是没等到我的回复,兀自去睡了。
我一边涂润肤露一边听语音,他充满磁性的声音在电话另一头轻搔着我的耳膜,仿佛一滴草叶上的露水频频抖动,悬而未落。
“其实——其实今天是我考虑不周,我不应该带你贸然前往,而且也没能保护你……你真的没什么事吧,最好去医院做个检查,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联系……”
“好好休息吧。等这个案子结束了,我请你吃饭。”
令我意外的是,李魄在语音里完全没有提及关琳琳,反而全是对我的歉疚和……关心?这个词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赶忙扼制住了自己的念头。
“晚安”,我回给他一个欢脱表情包,希望改善一下这古怪的暧昧气氛,但李魄没有再回复,属于两个人的聊天界面冷冷清清,我只好关上了微信。
原来他的沉默来源于我,这让我感到不好意思,甚至心虚。他肯定是以为我刚刚也昏迷过,从而心生歉疚——不愧是一心为民的好警察,始终要和群众站在一处。
这个想法的出现让我感到释然,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大不了下次我请他吃饭,不用搞得这么严肃。我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一边吃苹果一边玩新下载的恐怖推理游戏,好巧不巧的,游戏里也是个盗尸配婚的案子,这并不能让我放松下来。
曹可和关琳琳的脸不停在我脑海中盘旋,这让我无从分辨,究竟是冤魂残念驱使,还是我自己想知道真相。我从床上起来,跑到沙发旁翻看天师教材,在最后几页的知识拓展里,我看到了今天出现在工厂墙上的符箓。这种向恶鬼借力的法术,属于一支几近失传的天师流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