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阿玛,德嫔娘娘。”
胤礽进屋,同二人一一见礼。德嫔偏身不受。胤礽挑了挑眉。德嫔此人,素来温声细语,谨小慎微,在礼仪上更是妥帖。即便他施的只有半礼,德嫔还是躲了。
“保成快过来!”康熙笑着将他拉到身边:“怎么到这里来了?”
胤礽往康熙怀里钻,“听说六弟病了,儿臣想来看看。”
一双眼睛骨碌碌往摇篮内小婴儿的身上瞧,仰着小脸问:“六弟怎么样了?”
“吃过药,烧也退了些。太医说暂时控制住了。”
暂时?胤礽将这两个字在心里转了两圈,也就是说随时可能会反复。前阵子他的病那么凶险,便是因为反复了好几次。
胤礽心头一紧,偷瞄了康熙两眼,又看了看旁边的胤祚,神情低落地扯着康熙的衣角:“汗阿玛!”
鼻子微酸,声音带了几分哽咽。
康熙很是讶异:“怎么了?”
这一问,仿佛将胤礽心底的委屈和难过都激发了出来,他哭着说:“汗阿玛!今天兰姑姑带我去御花园,我听宫里的人说前阵子我生病是因为六弟。”
康熙面色一沉,德嫔更是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哪知胤礽话锋一转:“我不明白。太医都说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我每年都要病两回。要说凶险,前年出痘一样凶险,那会儿六弟还没出生呢。怎么就是因为他。他们说是命里相克。汗阿玛,真的是这样吗?如果真有命里相克一说,那么我刚好,六弟就病了,是不是因为我?”
“胡说八道!”康熙一掌拍在桌子上,“谁说的!”
满屋伺候的人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胤礽却不怕,目前外头只说六阿哥克他,他克六阿哥的话还没正式传开,但他若不提前出手,想来也快了。
他大哭出声,抱紧了康熙:“就是这样的!要不然我怎么会一出生就没了额娘!汗阿玛,皇额娘是我害死的!都是我不好!汗阿玛,我不要出生了,你把皇额娘换回来好不好!”
说起赫舍里氏,康熙悲痛油然而生,再瞧胤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满口皆是宁可自己死,也要皇额娘活过来的话,真心实意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个祸害。康熙更是心疼得无以复加。只能将其搂在怀里,轻声安抚。
这一番情景,胤礽倒也不全是做戏。他是恢复了前世记忆没错,但他也确确实实就是胤礽本身。他的伤心难过都真真切切。不同的是,半月前的他体谅康熙朝政繁忙,不愿意用这种小事去烦他。如今的他更懂什么叫做“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这一通发作,让他埋藏在心里的所有情绪得到了宣泄的出口,一哭就收不回来了,直到哭得累了,在康熙怀里沉沉睡去。
康熙无奈,只能抱着他回毓庆宫。
德嫔瞧着康熙远去的背影,心内五味陈杂。玉蝉倒了水递过去:“娘娘,咱们得往好处想。太子这一闹,皇上定不会把六阿哥送走了。”
是不会送走了。此时送走,就算明面上用为六阿哥好养活的幌子,真正因为什么,只要不是傻子,心里都清楚。这就等于默认了命理之说。都是命理之言。承认了六阿哥克太子,就得承认太子也克六阿哥,并且克死了元后。
康熙是万万不可能让太子背上这种名声的。所以,六阿哥绝不能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