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气氛略有些诡异。
我微微挪动了一下屁股让自己挨书兮近些,再悄悄看他一眼,他就坐在那闭目不语,一身锦衣衬着他面容愈发白净,清朗的眉眼淡而又淡,看起来没什么情绪,活像是洞窟里庄严的菩萨。
而那长公主的鬼魂显然也没开口想说什么的打算,只是规矩体统地坐在我们对面,垂着眼帘,双手交握在一处。
可我不并愿就这样僵持下去,心里一直嘟嘟囔囔,总觉得“凡事就该问个清楚”。激荡得情绪被我牢牢地掐在心中,脑内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我正开了口,还未及出声,就听见书兮的嗓音先一步打破了宁静。
他问:“未芽,你是怎么死的?”
这语气平平无奇,听来就像是在问人家今日心情如何。
我知道他不可能是在问我,于是悻悻然泄了口气,觉得此次对峙我已失去了先手,不如先抻着耳朵听听皇家秘辛,再做下一步打算。
我拿余光偷偷打量着这位长公主的神情。只见她姣好的面容下聚着一片愁云,听到书兮这样发问只连连摇头,一声也不应。
“你不知道?”书兮蹙着眉毛,又问。
她再度摇头,手指绞着前面的衣衫,似乎很无措。
书兮看着她的目光终究有些严厉起来了,就像学堂里考校学生功课的夫子,带着些审视的意味,说话也像吞了冰一样,泛出一股子凌冽刺人的冷意。
他鼻尖抖落一声我意想不到的冷哼:“你不说自然有人能说,可你对得起为你伤神一夜未眠的圣上吗?”
这话听起来轻飘飘的,可落在车内却是千斤重压,压得鬼喘不过气来。
虽说是公事公办,可国师一职放在鬼魂面前本就带着三分压制,更遑论书兮这话中还带着锐意,只会让鬼觉得是愈发的可怖。
我由是开始怀疑自己:质问书兮到底需拿出多少胆量才行。
面前的长公主想来也是被震慑到了,半晌才语带迟疑地开口,声音竟有丝微不可查的颤意:“若我说了,国师可愿放过他?”
放过?
我悄悄瞪大了双眼,克制住了自己唇边因难以置信而差点泄露出的啧啧叹声。
她居然想让书兮放过杀她的仇人?
我撇撇嘴,瞄向身边的先生。书兮没有立刻答复她好或是不好,他的神情亦不置可否。过了良久,许是瞧见长公主的手都快将那小片白裙布料摸出朵花来了,他这才寒声淡道:“长公主不该与我谈条件。”
我再次被惊得呼吸一滞,有些拿不准书兮的国师身份究竟有多尊贵。按理说死者为大,眼前这位还是举国上下除皇后之外身份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怎么到他嘴上就这么刺人呢?
我心中打着旋去望长公主,只听这句话音将落,不甘蔓延上她的眉目,愈绘愈浓。失神良久,她终于忍不住掩面痛哭了起来。
这鬼的哭声也实在是够难听的,呜呜咽咽的仿佛天大的冤屈都堵在了嗓子里,不得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