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豪横,养的马也不是好相与的,枣红马伸着脖子霸占住整个食槽,旁边的花白马想吃一口,被它一个响鼻吓退丈远,委屈的瞧着喂马小厮。
“自己的吃食自己抢过来,你瞧我干嘛。”小厮把脾气都发在马身上:“我这脑袋还挨了他主子一拳头呢,我找谁说理去。”
一个小脑袋从墙上缩回,向小园踩着古城溜下来,顺手帮他掸掸肩上的土:“瞧清楚了,是柳鞭子的那匹马,他果真住进了这家店。”
“我现在就去宰了他。”
“哎,你这人是属炮仗的啊。”向小园把他扯回来:“怎么宰?”
“进店先摸清楚他住哪屋,找个地儿藏起来,等黑天了再解决他。”
“有些脑子,也不是莽张飞嘛。”向小园点点头,但是话锋一转:“可惜不管用,咱们穿成这样,连店门都进不去。”
桐州城失守后,她一路躲避着官兵的搜捕赶往滕州城,家没了,亲人没了,钱也没了。那一天下着大雨,她拜托客栈老板借宿一晚,却因为身无分文被直接扔出来,那一次之后,她便知道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见古城还是不懂,引他看向酒楼大门。
几个乞儿正在四海楼大门口乞讨,领班厌恶的一挥手:“快把他们弄走,各位官爷太太们可是来咱们这歇脚的,惊扰了他们像什么话。”
门口的大汉领命又踢又踹的把他们赶了出去。乞儿们本来想找出入的富贵人家讨些饭,结果剩饭没吃到吃了一顿拳头,吓得赶快跑走了。
古城看一眼自己,穿的衣裳不比乞儿好多少,恍然明白了向小园的意思。他自幼生活在山上,头一次接触山下的人情世故。可他想不明白,自己全身上下没露窟窿没露腚,怎么就低人一等了。
晌午头正是犯困的时候,领班忙活了一上午,偷个空儿倚在门框上打瞌睡。
“小哥,今儿还有空房间吗?”一个脆生生的叫声把他惊醒。
面前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小巧的脸上有双机灵的大眼睛,像是陈列在橱窗里的洋娃娃。他做门房每天南来北往见得人多了,各种美人也见识过不少,现如今的世道,美人们的脸上总带着些惶恐或忧愁。然而眼前的这个眼眸纯净又清澈,周身洋溢着轻盈的活力,看到她竟让人感觉饶是在雪地里也会努力生长的一株绿油油的小麦苗,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她的身后跟着一位年龄相仿的少年,气质冷冽,模样虽然也不错,但看起来就是不好相处的样子。
领班心情大好的引路:“你们二位啊可真是来得巧,就在昨天那可都是满客,今儿刚好有空出来,两块钱全包。”
古城倒吸一口气,刚刚那么一匹好马只换了五块钱,买新衣服花了两块,在这里住一晚,相当于那些车夫做好几天苦力赚的钱。
领班看他有些局促的样子,更加坚定心中的判定,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淘气小姐和保镖没错了。
向小园素来大手大脚惯了,人穷志不短道:“选一间安静的,晚饭简单一点,四凉四热,四荤四素加果盘点心送到房里,没事不用打扰。”
“得嘞”领班偷偷一笑,自动脑补豪门千金和穷小子私定终身后花园。
不亏是镇上最高档的酒楼,高床软枕、皮质沙发,还有壁画和鲜花,向小园舒展四肢趴在大床上,幸福的翻了个身。自从上山后每天睡得都是硬炕,硌得她尾巴骨生疼,今儿终于摸到大床了。恋恋不舍的摸摸床被,可惜晚上有正事要办怕是睡不上了。
房间里的高档装饰对古城来说都是想象之外的奢华,他并不理解拿高脚玻璃杯和竹筒喝水有什么区别,可能竹筒盛得水还多一些。只是觉得不单是山上山下,楼里楼外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而杀害他父母的仇人,现在此刻就和他在同一栋楼里,只需等待晚上,自己便去结果了他的命。
光明正大的混进来,首先便成功了第一步。向小园道:“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先听哪一个?”
若是铁牛在场,一定会阻止向小园和古城开这种小玩笑,他一向严肃冷静,年纪轻轻却把自己活得像个沉默寡言的老头,从来不懂轻松幽默为何物,尤其是在这样的关头,和他开玩笑只会被他扔出去。然而面对这样一个无聊的问题,古城竟然认真回答了:“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