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一盏微弱的煤油灯在狭长的通道尽头亮着,勾勒出一个小小的黄色光晕圈子,但薄弱的力量却难以支撑起无边无际的黑暗,最后也就只剩下一颗米粒大小的火光在摇摇晃晃,浓郁到化不开的墨色在脚底下蔓延,偶尔还能够捕捉到老鼠和蟑螂搅乱空气流动的琐碎声响。
因为安静,所有细微的声响都被放大数倍,似乎就连心跳和呼吸的声音都在耳膜之上凶狠地撞击着。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一阵支离破碎的声响打破了地底监狱的宁静,脚步声、交谈声、呼吸声交织在一起,肯定不止一个人,但躁动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就好像那些声响只是一个短暂拜访的意外而已,随后就转身离开了。
空气重新平静下来,但气流和温度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盏煤油灯在大块大块的灰色岩石之间游走,地面上的稻草杆发出息索息索的声响,浑浊凝滞了数百年都不曾置换过的空气如同凝胶般缓缓搅动,淡淡的温度也跟随着火光移动前行,黑暗之中的微妙变化轻盈地落在皮肤表面,细腻而真实。
乌苏拉轻轻抬起了眉眼,然后就看到在自己牢房门口停顿下来的身影,微弱的米粒火光膨胀为豆粒大小,“啪”的一声爆了一颗火星子,浑浊的空气微微震荡些许,又紧接着平复了下来,火苗似乎茁壮了一些。
“怎么,你的同伴呢?他们隐藏在旁边看好戏吗?”
乌苏拉挑了挑眉,眼底闪烁着戏谑的光芒,但这样的话语却没有能够让霍登窘迫,他反而是往前走了小半步,主动正面回答到:
“你期待着他们在旁边围观吗?我还以为自己的绅士行为能够得到一些赞赏呢。”
如此反问算是反将一军吗?
但就算是,乌苏拉也不买帐,眼底的笑容依旧,“我倒是不介意,却不知道你呢?在旁人观看的情况下,是否还能够正常发挥?”
暧昧模糊的语气似乎是意有所指,而且视线又再次顺着霍登的胸膛、小腹一路往下,意思就再明显不过了,完全无视了现在阻拦在两个人之间的灵能封锁围栏,也完全无视了监狱周围弥漫的腐朽气息,怡然自得的模样就好像自己的闺房一般。
监狱,就在第八辖区治安队的地底下面,这不是正式监狱,只是临时关押,但因为年代久远而老旧不堪,似乎依旧停留在白垩纪的遥远过去,仅仅只是步入其中就能够感受到死亡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乌苏拉暂时被关押在这里,却依旧保持着在特鲁酒店的绝世风华,那妖艳的红色在浓郁到凝结成水的墨黑之中更是鲜亮灵动,眉眼之间的神色混杂着柔媚与辛辣的矛盾气质,一举一动都令人惊心动魄。
就连布满青苔和蛛网的牢房都无法压制住那股涌动的艳丽。
乌苏拉的眼神似乎自带温度一般,所及之处就能够轻易地点燃火焰,令人不由开始怀疑,她真的是沉默者吗?
“你没有必要通过贬低自己来达到自我保护的意图,因为我不在乎。乔雅,不过是另外一份工作而已。”霍登可以再继续展开攻击,他有着无数种办法通过口才占据上风,但此时却没有这个必要。
乌苏拉嘴角的笑容肆意地绽放开来,“又是另外一个自命清高的伪君子,假装理解我的处境,却不过是高高在上施舍怜悯的手段而已,你从来都不曾理解也永远都不会理解这份工作的重量。嘴巴说说而已,一点重量都没有。”
“就好像你也不会理解也没有试图理解我的善意一样?所谓的善意又应该如何衡量重量呢?”如果乌苏拉准备激怒霍登,那么她注定要失败了,霍登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反问了一句,然后就可以看见乌苏拉的表情微微凝固片刻,眼神里透露出片刻慌乱,但转瞬即逝。
霍登没有再继续咄咄逼人,压迫乌苏拉本来也就不是他的目的,“我们已经找到了瑞琪,她开口说出了你们的秘密。”
乌苏拉低垂眼睑,掩饰着自己的失态,拒绝在霍登面前暴露自己的心事,但闪避眼神的动作本身就说明了许多。
霍登根本就不需要乌苏拉的回答,因为他的“攻击”才刚刚开始。
“第五步,升级。”霍登平静地继续说了下去,“卡多给了你们一本画册,一本描绘着男人与女人身体的画册,一本打开十三岁孩子试图了解的那个神秘世界的画册,如果你没有抗拒,这就意味着他可以继续进行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