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过多年,朱景深还能回想起,长兄临别前过来与他长谈的那个下午。
那时天边阴蒙蒙的,像是快要下雨。
皇帝允准长子赴镇西军中历练,大皇子朱景厚一身即将出发的戎装,英姿勃发,眼中满是对未来的企盼,仿佛出了这座皇城,一切就都有了新的指望。
朱景深虽然为长兄高兴,却也没有他那么乐观。以他的判断,他知道要真正掌控镇西军,还需要跨过很多障碍。不过,看着长兄那时是何等的自信与快乐,他也并不想泼长兄冷水,以免浇灭他心中的希望火焰。因为有了希望,那许许多多的障碍,也终能被跨越。
“三弟,我之所以选择去镇西军,是有原因的。”
朱景深看着长兄,静静聆听。但原因其实不用多猜就能想到,东边军队在皇后手里,北边酷寒又毗邻强大的北旻,太过艰苦危险。那只剩下南边与西边。至于南边与西边之间,为什么选了西边……
“你母族是西土白氏,虽然之前遭遇了些事,但仍旧在当地影响甚广。”朱景厚无比认真地看着弟弟,“你会帮我的,对不对?就像你从小帮我的那样。”
朱景深稳静地与长兄对视着。
为了吸引父皇的目光,皇子们自小就互相较劲。大皇子好习武却不善文,又被其他皇子贵胄看不起。从小诗文策论的比试,朱景深没少暗地里帮哥哥。
可是,功课毕竟只是功课,孩子之间的较量。
而自长兄踏出皇城的那一步起,今后就是刀光剑影,再也回不了头了。
天边响起几声闷雷,风雨滂沱的前兆。
“三弟,帮我。”朱景厚目光灼灼,“帮我去夺那位置。”
你不是一直想做个逍遥的亲王吗?等我登上皇位,西土就是你的封地,你可以带着你的母亲,回到白家的土地。再也不会有父皇的苛待、他人的冷遇,白家也再不用胆战度日。
“难道不好吗?”朱景厚自信道。
难道不好吗?朱景深心中自问。
雷声竟然停了,一束微弱的光透过窗缝照射进来。
“殿下,您当真相信大殿下当初许您的承诺?”解语楼中,吴恒对朱景深这样问道。
这几年来,都是吴恒往来都城与西军之间为两个皇子传递消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两者才能的优劣。相比起与三皇子,他在大皇子身边的时间自然是更长的,也熟知他的为人处事与气度风致,不能说不好,只是……
他说不上来,只是感觉相较起来,他却更希望现在眼前的这个人是他们未来的王。
他甚至能够想像到三殿下登上皇位后,整个国家的模样。可若未来王座上的是大皇子……一想到此,在他脑中的图景,竟是那么模糊。
“大殿下如今兵力与威望与日俱增,也与从前很不一样了。人都是会变的。”吴恒望着朱景深,“没有自己的武力,就永远不可能真正安全。殿下,真的不打算争吗?以殿下的能力定能成为一代明君,我吴恒愿率众……”
“长兄温厚贤德,有明君之风。”朱景深打断道,“此事勿再提了。”
“可我还听闻有人说陛下当年温厚贤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