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众人私欲被摆到了明面上昭然若揭,人人心中有所顾忌,也不敢再像方才那样强硬地要求处死刘轶了。

    同时,慕如烟这一举动也是暗中提醒了帝王:就这样把刘轶替下,忽然换上别的什么人日夜放在自己身边,他敢用么?

    正在此时,卢公公一脸难色地小跑进来,急急汇报道:“

    陛下,太后她老人家……”

    众人脑中绷紧了一根弦,紧张地听他说下去。

    卢公公默默瞥了眼慕如烟,转头对承平帝继续道:“太后执意要去为昨日的那些南疆难民施粥。荃世子拗不过老太太,只好搀扶着太后,带领慈宁宫的宫人们提着粥鼎去了牢狱。”

    御书房人人低声交头接耳,却没人敢放声议论。太后宽慈爱民人尽皆知,她作为后宫至尊长者,此举一出,便等于领头表明了皇室的态度:昨日闯入宫中的大多数人不是暴民,而是难民。

    “牢狱是何等险恶之地,太后尊贵之身……”

    面对有人的担忧,卢公公笑着回道:“太后特地传话说:‘周围有禁军守护,哀家甚是放心。禁军多年悉心守护皇宫与都城,哀家也已经习惯了。纵劳苦功高,然百密也有一疏,务必以昨日为鉴,规过自新。’”

    不成想卢公公会以这种方式带来太后懿旨,众人听罢立即恭顺跪下领旨,不禁偷偷面面相觑,不敢再言:禁军昨晚的严重渎职,就这样被太后轻描淡写地定性为了可待矫正的疏忽过失。

    太后的话表面上是说给禁军听的,实际上却是说予皇帝与觊觎中护军之位的人。谁也不会敢于质疑太后罔顾律法,皇帝也有了台阶可以顺势而下,名正言顺地饶刘轶一命。

    就这样,短短一瞬的功夫,看似轻松说笑间,不论是昨日的暴民,还是刘轶的生死,都有了回旋的余地。

    众人平身站起,朱景深对慕如烟感激一笑。原来,这就是她一早去接太后回宫的用意。

    眼下,三人在亭阁中交谈,气氛也与方才沉重压抑的御书房全然不同了。

    朱景深问慕如烟:“是你请皇奶奶帮忙的吧?”

    慕如烟含笑摇了摇头:“要谢你就去谢皇奶奶吧。”

    两人相视而笑。朱景深自然知道,虽然太后平素看似两耳不闻政事、只做一个慈祥宠溺的长辈,但她为后数十载,又怎会只是一个简单的老太太。

    “国库钱还够吗?”

    “啊?”邹准忽闻慕如烟这样对自己问道,不禁愣了愣。

    慕如烟默默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吊儿郎当的户部侍郎,心里暗道:那么多南疆难民冲入皇宫,陛下却全然没有要怪罪户部抚民不力的意思,只能说明,国库已经很紧张了。

    “好着呢。军饷粮草什么的,将军放心。只是……”邹准本就生得如女子般魅艳,此刻一双笑眼如桃花照水,一如既往没心没肺地开起玩笑,“如果将军能给在下多几个笑脸,就更好了。或者……眼神稍微温柔一丁点儿,若是能有您看三殿下时的十分之一温柔,在下就满足了。”

    慕如烟方才嘴角还微微带笑,现在彻底冷了下来,目光如寒冬冰雪。

    邹准背脊一凉,瑟瑟发抖:“那个……百分之一也行……”

    朱景深在一旁无奈抚额:他这个朋友,对自讨没趣这种事情,总是身先士卒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