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寒意的愈发浓烈，新年也在逐渐临近。
不同于外面街市的繁华喧闹，建在偏僻郊区地带的监狱冷冷清清，在这里，甚至连偶尔传来的鸟鸣声，都能算作是一种罕见的生气。
时屿站在监狱大门外，盯着冰霜冻地彻底枯死的残枝看了很久，才终于下定心思迈步走了进去。
被监狱的管理人员领着，他坐在了空空荡荡的探视大厅里，等了一段不久的时间，阻隔玻璃那边的门开了，一个身形佝偻，气质颓靡的人缓步走了过来。
看着面前身穿破旧囚犯服，头发里已经显然可见一片花白的人，时屿实在很难把他和之前那个西装革履，每一缕头发都要经过细致打理的商业精英联系在一起。
但那些，显然也不是他现在还能关心的问题。他平静地拿起了对话的话筒，对上了透明阻隔玻璃后，对方依旧人情凉薄的一双眼。
秦厉先于他，嘲讽地开口:“怎么这么多年来，你连过年都没有回来看过我，现在来，是特地来看看你亲生父亲的笑话”
没有赞同，也没有否认，时屿完全无视了对方的质问，而是开口道:“你有过后悔吗？”
对方却因为他的话笑了起来:“后悔什么后悔着了你的道，让你把我到这种地方来了该后悔的是打着大义灭亲的旗号，实则伤害了唯一至亲的你吧。”
时屿看着面前没有任何悔改之色的人，血液里原本隐隐叫嚣着的某种情绪又迅速冷却了下去:“把你送来这里，我并不后悔，永远也不会。”
“不后悔”秦厉显示出对时屿所说的话的明显的嗤之以鼻，接着道，“你现在没有情感经历，等你经历过就知道，没有感情能扛过世俗凡人的眼光，能扛过无聊光阴的腐化。”
“与其在这样慢性摧残中，一起变成时间和情感的囚徒，最后彼此嫌弃着互相走散，不妨有一个人主动打破边界，把两个人早早地牢牢地束缚在一起。”
“我并不是在囚禁你妈妈，我只是在做着维系我们情感的工作，外人不理解也就算了，你怎么也糊涂了”
时屿摇了摇头:“我经历过，所以我知道爱是彼此尊重，不是强硬捆绑，爱人之前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根本不理解的人是你。”
“呵，”秦厉突然阴沉沉地冷笑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说，“那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我死了，也会和你妈妈永远在一起的。”
“那你就永远沉浸在自己虚假杜撰的梦里吧。”时屿略显疲惫地站起身，说话的语气却格外坚定，“我妈从来就不想跟你一起，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你，她永远不会原谅你，也绝不会再见你的。”
说完这些，时屿便放下电话听筒，再也不顾隔板背后的人愈发狰狞的神色，果断地走出了监狱。
时屿走到外面的时候，天色已经比来时要昏暗许多。从郊区重新回到热闹的市区的那一刻，他仍有片刻的晃神。
没有直接让司机把自己送回家，他在人流密集的中心广场下了车，戴上了随身带着的帽子口罩，时屿又把脖子上的羊绒围巾拉高了些，遮掉了大半张脸。
今天跨年，据说这里会有一场盛大壮观的烟火表演，很多人都聚集在这里。
时屿低头穿行过密集的人群，在倒计时屏幕下一个人流稍少的角落站定，
往年的这种时候，他从来不会刻意追求这种仪式感，但今年他却想随俗一次。
前面站着一对年轻的父母，爸爸托抱着孩子，妈妈微笑地在一旁看着，时屿不自觉地对着这一幕寻常的场景看了很久。
他特别想给陆一衍打个电话，就在此时此刻，但他知道他最近很忙，连这样的晚上都要赶着行程，实在不忍打扰，刚点亮的手机屏幕又按灭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