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只是简单的偏见,傅眀深绝对会通过彼此的性格进行分析并做出合理的解决,让偏见烟消云散,然而横亘在他们中间的矛盾已经难以用偏见来评价了——他本来沉静安稳的生活,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为这个女人而出现裂缝。
“我知道人与人的相处总是会带来矛盾,这是情理之中,而最重要的是我们该以何种方式做出解决。”舒言将门大大敞开以示热情地接受他的指点,而后者并不领情,冷漠的脸好不容易露出破绽,却是他自以为能遮掩去自己愤怒的脸红。
“如果这是能通过这一个晚上就能解决的,或许在很早之前我就能找到你,把这个困扰了很久的问题粉碎!”傅眀深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手背上青筋是怎么被她气到凸显出来的,他深呼吸了片刻才跟她说话:“你永远那么自以为是,粉妆太平,却丝毫没想到你的举动给人带来了多大的困扰——舒言,你真的很过分!”
已经很久没听到他说重话了,舒言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某一日,自己就这样沉默的接受他难听却无可辩驳的指责,从那以后两个人大路朝天各自走。
沉默了好一会儿,舒言低着头陷入昏暗的光影中,心底的阴霾使得她就算陷在他身影的黑暗下,依旧窘迫不安,她能听到傅眀深沉缓的呼吸声,听到楼梯下不知道哪里滴滴答答的声音,也能感受到胸膛深处怦怦跳动的心脏。
“对不起。”舒言将他的不悦仅仅看做是因为打扰了他生活的原因。
作为生活规律的科研工作者而言,这突如其来的叨扰,确实是没有人能接受的。
更何况当年的事很难让人不生气。
“在你明天回来之前,我会离开这里的——当然不是因为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毕竟我觉得你的话不无道理。”她害怕自己突然的离开会使他心有芥蒂,于是解释说:“我来苏黎世只是解决一件重要且简单的事情,并且趁着这个时机能与发小见个面……事情进展很顺利所以可能后天就要和你们再别了。”
傅眀深能深深感觉到自己的心如重铅似的沉到湖底,生怕和她再继续对话会将重重压在心里的愤怒如同火山爆发,于是兀自转身准备下楼,冷淡地对她说:“随便你……以及我不是那个意思。”
舒言受宠若惊似的摇了摇头,哪怕是他亲口说了不在意自己留在他的公寓,经过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舒言也不是没想过搬去酒店住,然而身处异乡不论做什么都将会麻烦到他们,所以她还是安安静静地加快事情的进度,努力让自己不成为现世宝。
傅眀深一大早便洗漱打理好自身,并且能在早上短暂的时间内做出色香味俱全的早餐,以及每一天都没缺少的热咖啡。
作为寄宿公寓的舒言而言,她可不敢再厚着脸皮睡到自然醒,于是偷摸着订了五六个闹钟,顶着那双朦胧的睡眼迷迷糊糊的下楼吃早饭,并在目送傅眀深离开后,特勤奋地清理了碗筷。
舒言在他的公寓里不知不觉已经待了两天多,傅赫扬这小子跟着一帮朋友在公寓里玩嗨了,要不是舒言打电话过去询问了他的状况并亲耳听到他热情的声音,不然一定会以为这个男人玩得人间蒸发了。
父亲舒庆山打过好几个电话,问的也大多是今年要不要回家过年这样诸如此类的话题,舒言兴致缺缺,敷衍着告诉他新年或许会在洛杉矶度过,并且心不在焉地送上了对他的祝福,接着在两个人为找话题而沉默的时候,舒言以有事在身挂断了电话。
通过两天的时间,她将稿图研究了个彻底,于是在今天特地换了精致的衣裙出了门,苏黎世的雪还未融化,不过这也并不影响人们的生活起居,利马特河沿岸不缺喂天鹅鸽子的人,舒言害怕粗心会使自己在石子路上摔跤,于是扶着岸边栏杆走着,看到灰鸽从自己的头顶快速掠过。
格林顿先生依旧秉持着绅士不紧不慢的姿态,等到开门的时候,舒言已经又一遍整理好了自己的仪态,并献上了灿烂的笑容向他问好,得到了格林顿先生和蔼的笑与有礼地招待。
温斯莱特女士得知她今日前来,准备了热腾腾的咖啡与瑞士的特色茶点,举动言谈都轻巧得恍若无声,原来是格林顿先生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低头寻找灵感似的快速画图,因此舒言也“入乡随俗”,品尝这位绝佳美食的时候都极力放轻声音。
格林顿先生摘下了眼镜,他的全身都沐浴在雪后的阳光下,能一清二楚地看到皱纹与老年斑,深邃的深蓝色眼睛看向舒言,用英文说:“我只是在为今天第一眼看到的事物做个标记,毕竟一个年长者身负半辈子经验的同时还担负着糟糕的记忆力——时间曾经带给我青春芳华,也会赠我年老色衰,附赠着一系列副作用,而这些往往能帮到我。所以女士不必刻意压低声音,这会扼制茶点带给人的喜悦,有些声音并不会打扰我。”
如此有涵养的男人又极度能包容他人的不足,并能幽默风趣地粉饰去别人的尴尬,这是任何人都无法讨厌的。
所幸舒言饮食起居向来都很规矩,所以在放下刀叉时仍旧静若无声,她用纸巾擦拭了嘴:“谢谢格林顿先生的款待。”
格林顿先生目测下午茶已算结束,于是便起身领她一道上了阁楼,温斯莱特女士在楼梯角又一次向舒言热情地打了招呼,接而捧着水果篮进了厨房。被分了心的舒言在抵达阁楼时方才回了神。
她将稿图放到了桌上,指了指图上几处服装的设计:“格林顿先生的设计果然没有让我们失望,这完全归功于格林顿先生惊为天人的对服装设计的天赋与能力。”
“女士过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