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济闻言,面色微沉,垂在身侧的双手悄悄握紧,却并不反驳。

    “是我的不是。”他走近两步,嗓音有些干涩,“只是家中实在不便饮药,不知是否还有其他法子?”

    医者见他如此冥顽,也有了些怒意:“在下蒙旁人看重,得了一个‘神医’的虚名,虽有愧,却也绝非江湖术士,做不到不药而愈。”

    裴济眼中闪过苦涩,正要再言,丽质却忽然唤:“三郎。”

    裴济浑身一震,侧目望向她。明知她是因不想泄漏身份才如此唤他,心口却仍像是被轻轻拧了一下。

    丽质轻触了下他的手,示意他别说话,随即冲张神医道:“不怪郎君,是妾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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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er犯错惹怒了婆母,若教婆母知晓妾身子不好,还需饮药,恐怕……”

    她虽戴着帷帽叫人看不清表情,可声音却期期艾艾,婉转可怜,一句话未说完,更像忍不住似的戛然而止。

    张神医了然,只将她当作被婆婆为难的妇人,为了不让婆婆知晓自己不能生育的事,这才趁着深夜来就诊,诊后更连药也不敢服。

    他沉吟片刻,道:“若不服汤药,可改服丸药,只需每日兑水冲开便可。只是丸药的效用不比汤药,兴许要三两年甚至更久才能好转。”

    “如此,多谢张神医。”丽质本也没抱什么希望,只是每月那两日最痛苦的日子有些难熬罢了。此刻知道还有机会能好转,只是时间长些,也没有半分失望。

    倒是裴济,听了她方才那一番话,心中涩意更甚。

    她方才的话听来是信口编的,可仔细想来,却与她的境况有八分相似。

    大约因为最初她在婚仪上出事时,他与她并不熟识,心中除了惊骇与不赞同之外,再没有别的多余情绪。可现在想来,却多了几分难以克制的怜悯与心酸。

    医者又仔细询问了丽质平日许多细枝末节的小事,仔细思忖后,方将药方开好。

    药制成丸还需费些时日,裴济遂示意石泉付账,自己则携着丽质起身离开。

    须臾功夫,屋外已飘起了鹅毛大雪,时不时有呼啸而来的北风夹着利刃似的寒意侵袭而来。

    丽质又忍不住轻颤一下,忽然有些想念玉女殿中的海棠汤,正要抚被冻得有些痛的耳朵,身旁已有两只宽厚的手掌自她帷帽的下摆处伸进来,轻轻覆住她的双耳与两颊,暖意顿时透过粗糙的掌心源源不断地传来。

    “快走吧。”裴济面无表情立在她身侧,说话时口中吐出一阵水汽,缓缓消失在夜色中。

    他又靠近些,与她紧贴着,以宽厚的身躯替她挡去大半风雪,携着她行到马车边。

    登车用的杌子还未取下,他低头看一眼已重新覆了一层薄薄积雪的地面,双手直接伸到她腰侧,轻轻一托,将她送入车中,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