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天苏看看两人神态各异,忽然一笑,抬起手屈起指节往自己脑袋上轻轻一敲,道:“我这可真是混账至极了。”
他一展衣摆,做出了一个让牧连焯惊掉眼珠子的举动,竟是直接行了一个晚辈的跪拜之礼,肃然礼敬:“天苏见过岳父大人。”
他从来都不会让子忧为难。
此情此景,若是换做当年陵天苏刚入北族境土,必然换来的是牧连焯呸声一口。
如今,这一跪,却是让牧连焯手足无措,连忙跑去搀扶,一双虎目之中盈满了不争气的潮雾,忙不迭地道:“礼重了,礼重了。”
陵天苏起身拍去膝盖上的泥雪,看着他眼底中的泪物,目光也不由变得温和了几分。
曾经在湖底世界,牧魏那一席宛若诅咒恶毒语言的话语,不由也变得不那么分明。
真好啊。
子忧还是有父亲疼爱的。
懦弱的父亲对女儿的爱或许不甚明显,但从来都不会迟到。
如此想来,当年牧连焯对他敌意成见颇深,不正也表明了他对自家闺女的一种关爱操劳。
岳丈看女婿,不都是越看越不对头的吗?
陵天苏并不想与牧连焯翻脸,温声细语道:“这一声岳丈大人虽是唤的一腔真心,可是岳丈大人也应该知晓,南族天凰山的鲜血,不能白流。”
“这……”牧连焯神情苦涩。
陵天苏垂了眼眸,声音不容商议:“天苏并非不明辨事理之人,今日到此,绝不滥杀无辜行那屠夫之事,只是当年,凡是参与了南征之战者,这些人的命,我留不得。”
牧连焯:“此事当真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了吗?”
“当那些人手中凶刃沾满我族鲜血的时候,也不曾给他们半分余地。”陵天苏尽可能让自己的眼神不那么无情。
但他不是圣人,也不想做悲悯众生的圣人。
鲜血只能由鲜血来覆盖。
这样,英灵才能够得以安息长眠。
牧连焯深深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时也命也,这何尝不是一种对我的惩罚与报应,谁说无知无力不是罪,身为北族之首,却不能引导我族走向正确之的道路,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够给我一日时间,让我列出当年参与战事的名额,以免错杀无辜。”
这是他对自己的惩罚。
落下一笔姓名,那便意味着是由他亲手葬送了一名自己的子民族人。
他这一生,都要背负这些罪孽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