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小说屋>历史穿越>庸人安好 > 第一百五十三节 灰飞烟灭
    与我和曹灿灿当时而言,或许是年龄尚小,并不太知道,父亲的所作所为对曹骐以及整个曹家意味着什么。只是当听到大人言语之后,知道了这事情是严重且不可逆转的荒唐,并且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再没有见到曹骐,我便知道了,家人对于父亲的所作所为如此痛心疾首的原因。

    就这样,一如老话所说的,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原计划星期一上学的事儿,就又泡汤了。这上学不上学的,对我那时候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碍,本来也散漫了个半个来月,心早都飘了,但对于曹灿灿,可就不一样了。

    曹灿灿那犹如水中的待死青蛙突然触电般的短暂性神经复活,忽然又随着水温渐渐沉寂了下去。她坐在沙发的角落里,不哭不闹,不言不语,就那样呆傻傻的。我猜,她也麻木了。

    后来,我曾在总结那一段灰暗的日子时,觉得可能是老天并不太希望我和曹灿灿回归校园,他或许是害怕我们回到学校之后所面临的种种是非与流言蜚语,会对我们幼小的心灵造成第二次不可挽回的伤害。于此,我当做那是老天对我童年的,唯一一次的眷顾。

    崔禹后来来了,他并没有对父亲的事情发表自己的任何言论,他只是一直站在曹歌身旁,或许,他也害怕曹歌会因为情绪激动而发生什么意外,就像奶奶那般。曹歌在发泄完了之后,基本上,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那个时候的场景,便是偌大的曹家,偌大的沙发上,静坐着若干个无言以对的人,从十几岁到四十几岁,从有血缘到没有关系的局外人,所有人都是沉默以对,沉默着曹家没落了的这个,不争的事实。

    张静一直在厨房,我曾回头看了她两次,包括奶奶被120抬走的时候,曹灿灿大呼小叫地问究竟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她依旧是独自一人倚靠在厨房的门旁,双目空洞,面无表情。

    即便是如此,我也依旧能在她瘫软无力的肢体中找到她对一切绝望的气息。是的,她半生的努力全部在一瞬间灰飞烟灭了,连同她的梦,她的侥幸,她对未来的憧憬,她所笃定的爱情,都毁于一旦。后来,她何时上了楼,我不得而知。或许,选择离开厨房,是已经失去了继续为她所梦的爱情继续烹调的动力和那动力初始的本身吧。

    那天晚上,因为吴妈和刘妈两个人都去了医院,晚饭没有人做,其实,就算是做了,也没有人会有心情去吃。薛浩打电话让自家的阿姨准备了点儿饭菜送了过来,但基本上也没有人动。

    辰辰是由司机去接的。当这个曹家孙子回来的时候,他奶声奶气地问着奶奶去哪里时,全家都默不作声。这善意的谎言,不好编造。是啊,奶奶的去留与否还好说,但是,曹骐呢?这个小孩子的爸爸瞬间就从眼前消失了,对于一个5岁的儿童来说,要怎么和他讲父亲究竟去了哪里?算了,能骗一时,是一时了。于是,薛浩和崔禹极力地哄着辰辰,试图用大人编造出来的善意的谎言,能够减少孩子幼小心灵所受的创伤。

    曹歌的状态很不好,薛浩和崔禹打了招呼之后,便独自开车出去了。结果,回来时,他带来了母亲。

    我不知道曹歌是因为悲痛过度,还是真的如她所说那般,和母亲之间总感觉有着亲近的关连,她在看见母亲进屋的一刹那,忽然之间,哇的一声哭了。

    30多岁的一个女人,就那样旁若无人的,歇斯底里地嚎叫着。她把脸埋进了母亲的胸口,她边哭边告诉你母亲“曹家完了,彻底完了。”母亲一边抚摸着曹歌的头发,一边小声地说“没事儿,曹歌,会过去的。”母亲的话,突然让我想起了赵伯伯的劝诫,没错,一切都会过去。

    母亲在抚摸曹歌头发的时候,让我忽然想起了母亲对我的爱怜与爱抚,只是,感同身受也是之前的事情了。那种感觉就像是母亲在哄着自己的孩子,温柔夹杂着心痛。

    曹歌哭了一阵之后稍有所缓解,母亲忽然问她“你妈妈现在怎么样?”曹歌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摇了摇头“不知道。”

    母亲轻轻地拍着曹歌的后背“去看看吧。”曹歌很坚决地摇了摇头。

    母亲望向薛浩,薛浩会意地接着话说了下去“听话,去吧。容角儿和我都一个意思,她毕竟是你的亲生母亲。不管之前如何,这次的事儿,对她来说也是一个重创。”

    曹歌没有激动,没有喊,没有叫,语气平淡地回答“对谁来说不是一个重创?”

    “但你还年轻。你要明白,伯母,已经老了。”不知道是这句话当中的哪一句或是哪一个字眼儿触动了曹歌的心,曹歌在听说之后,又开始大声哭泣了起来。

    就这样,一个晚上哭哭停停,哭累了之后,便靠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

    母亲在那一天即将离开曹家时,张静从楼上下来。母亲回头看了看她,这个女人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满脸写满了失败。张静就那样若无其事,旁若无人地进了厨房喝了杯水。转身,又慢悠悠地上了楼。母亲用目光目送了她的离去,不知,此时的母亲,心里是何等的悲戚戚。

    那一晚,我窗外的梧桐树不仅仅是空头枝无留,满门的萧条,就如同这快要入冬了的南京,天地之间,无言的萧瑟诠释着曹家的生离死别。

    薛浩在送母亲回家的时候,顺路去看了奶奶。奶奶是突发性脑出血,但抢救及时,保住了命。不过,也留下了半身不遂和言语障碍的后遗症。

    父亲装好了的皮箱,那天并没有拖走。他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他将自己的无能和混沌最后还是留在了曹家,就放在那一直没有人打开的箱子里。

    我曾在事发之后的几天里,盯着那门口的皮箱看,我试图看破父亲的内心,也试图看回曹家曾经盛放的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