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弈在瑰燕宫一直等,直到宫门下钥前才等回来燕妫。
她淋了些雨,头发肩头湿润润的,慢悠悠走回寝殿。他连忙提步迎上去,却张嘴不知该先说什么好,最终只是问了句:“你去哪里了?”
燕妫顺手从衣桁上捞起一张帕子,坐下来,散开头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身上的水。倒也不是将他视作空气,缓缓答道:“去大慈悲寺听禅了。”带着丁点儿鼻音。
她竟还能回答自己,闻人弈顿时松了半口气,走到她身后仍是小心翼翼地问:“那,心头可舒服了些。”
“嗯。”
燕妫扔开帕子,起身回头,神色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舒缓:“臣妾有话,想问王上。”
闻人弈松了的半口气又提上来:“你问。”
“王上送他来瑰燕宫做护卫的时候,是故意不报他的名字,逼他自己表态不会书写么?”
“……是。”他答。
“字都不允许写,那说话也就一样是不允许的。您不许他开口,是毒哑了他,还是割了他的舌头?”
闻人弈连忙摇头:“不,孤没有对他下过手。”
“您是想说,为了让您放心,是他自己弄哑了自己么。”燕妫怆然一笑,懂了,“王上好像从来就不做坏事,全都是别人自愿的,您这双手还真是干净。”
他皱皱眉,没有反驳。
“一向都是如此,王上不愧名中带着‘弈’字,真真是博弈的好手。”
“依依……”
“别叫我依依。”她眼底的寒霜愈发冻人,捞起寒芒缓缓拔出,剑刃竟是朝着自己。
“依依!”闻人弈大惊失色,立刻伸手来夺。
她却并没有伤到自己,只是割下一截头发,朝他递过来:“你我当初就不该从假夫妻做到真夫妻。”
“你!”这说的什么话。
他不愿接,她便手掌一斜,头发轻飘飘落地。燕妫勾勾嘴角,笑如冬日冰霜:“王上怕臣妾知道阁主还活着,不顾一切跟他走,坏了您的全局,所以隐瞒下来,这我理解。王上还怕臣妾与他有过多牵扯,身份暴露,牵扯出霁月阁,这我也理解。王上肩负一国,需要把意外今早扼杀,这我还是理解……但是,理解不等同于原谅。”
燕妫:“臣妾理解王上,可是谁来理解我。请恕臣妾心胸狭隘,无法原谅您的所作所为。”
闻人弈便知道,哪有那么容易就算了。他睇了睇地上的头发,胸口隐隐作痛,纵有善辩口才此刻也吐不出有用的话。
说得多了,反倒令她讨厌。
“孤自知做了错事,这些于你来说委实残忍。你现在但凡看到孤,都是讨厌的……”说到这里,微仰起头呼一口气,“孤便不来你跟前惹你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