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中飘着的两只风筝,不由得笑了,笑得嘴角僵硬,似乎自从姐姐过世之后,我就没怎么开怀地笑过,快忘了怎么笑。
两只风筝一前一后你追我赶,细长的丝线绕在手中,将我勒得手心发烫,却又不敢轻易松手。
“七月,七月……”我眯着眼睛错开灿烂的阳光,看见穿一身粉白旗装的温恪在前方朝我招手,她拽着风筝线,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快来,比谁的风筝飞得更高。”
可我刚挪了一步,四周风景就已大变样,阴冷潮湿,漆黑可怖,风筝线也已不知所踪,我大呼道:“你在哪啊温恪,你在哪?”
温恪突然从未知的黑暗里走出来,她没有笑容,冷冷的面庞惨白,“七月,”她说道:“我走了。”
我伸手去抓她,却离得更远了,远远地看着她弯了弯嘴角,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自从你来,我的小哥哥被你分走了大半,小哥哥性子冷淡,不善表达,你千万记得,你在他心中的分量,可与天下江山相比。”
我还要往前迈步,却踩空了,温恪的笑脸消失不见,只看到冷冬时的她坐在暖阳殿的矮桌旁,哭着对我说:“七月,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懦弱,对于死这件事,我竟然这么恐惧。”
我猛地从梦中醒来,冷汗浸透了身上的衣衫,还未等我细思,便听到从宫城那个方向传来的连续钟声,我心里猛然‘突突突’地乱蹦起来,连忙赤着脚下了床将紧闭的窗户推开,钟声直响了十二次,是丧钟!
蔺兰刚火急火燎地推门进来,仅在睡衣外套了一件单袍的钱晋锡便赶到了,他眼眶通红,几乎捶胸顿足道:“小师妹,八公主殁了!”
我脑中‘嗡’地一声直响得耳鸣胸痛,茫然地站了一会儿后,脑子里只剩下‘我不相信’这几个字,赤着脚直接冲到了院中,冰冷的月色盖过地面,像铺了一层薄薄的雪。
“小师妹,”钱晋锡在我身后大喊,声音中已有哭意,而蔺兰和醒过来的萨梅却已大哭了起来。
我头疼得如同刀割,脚下一软,跌跪在地上,钱晋锡哽咽道:“我刚从宫中出来,是上半夜的事儿,已经确认就是八公主,这才敲了钟,现在宫禁,不准擅入。”
我抬头看向天空,一颗明亮的星星划过乌黑的夜空,坠落在天边,夏末的夜风拂过,打在我没了知觉的脸上,此刻的大地与天空近似相融,我全身顿时轻了似的快要漂浮起来,我按住胸口,伤痛噎在喉咙之间,无法哭出声来。
……
梁九功来找我的时候我不知在漆黑一片的卧房里已呆了多久,当蔺兰姑姑拉开厚厚的窗帘时,外面的阳光如同泄洪一般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我抬手遮住眼睛,看着从房门外走进来的剪影,只会说‘出去’这两个字了。
梁九功无声地让蔺兰先出去,蔺兰犹豫不决地看了看我,只好离开。
“大小姐这是在为难自己呀,”梁九功叹道,“又是何必?”
我垂下眼帘,“皇上对我这样一个废人还有话要说?”
他顿了顿,“三日之后八公主出殡,皇上特许大小姐前去送公主最后一程。”
我的眼泪蜂拥而出,冷笑道:“皇上真是鸿恩浩荡。”
梁九功没说什么,只是仍旧站在原地。
我便知道他还有话要说,扒着衣橱从地上站起来:“梁公公,告诉我,温恪是怎么死的?”
他眼眉轻挑:“人人都知道八公主是病逝。”
“不可能,”我很坚决,“她一直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