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棠把杜红缨拽出李招弟与孩子住的那间屋子,嗔道:“娘,你说那些话干什么?万一把嫂子给吓到了,不下奶了,最后不都是你孙子遭罪?”
杜红缨一个激灵,“对哦……”
杜红缨是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她担心李招弟不下奶饿到自家孙子,立马就想办法去弥补了。
翻出鸡蛋来,再那点红糖,烧一锅红糖水,待水烧开后,往里面打两颗蛋,杜红缨给李招弟端了进去。
见李招弟还在顶着一脑门子的汗装睡,杜红缨强扯起嘴角,装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推了李招弟两把,软下声音来道:“醒醒,喝点糖水蛋再睡。”
李招弟睁开眼,入目就是杜红缨那张脸,她被吓得说话声都抖了,“娘……我刚刚听到棠丫的声音了,糖水蛋给棠丫喝吧,我喝点稀粥就行。”她担心自家恶婆婆在糖水蛋中下毒,想今天就把她送走。
一想到自己怀胎九月有余生下来的孩子很可能喊别的女人做娘,连她的坟头在哪儿都不一定知道,李招弟就感觉手脚发凉,好似有一把尖刀抵在她的心口,让她连气都喘不上来。
杜红缨见李招弟被吓着了,端起那糖水蛋来喝了一口,问李招弟,“这下你敢喝了吧?”说完她就把碗放在炕桌上出屋去了。
李招弟端起那碗糖水蛋来喝了一口,甜甜的滋味涌进喉咙,险些呛得她哭出声来。
她现在非常后悔。
她打小就被自家亲娘灌输闺女不如儿,生了闺女就是白生,迟早要嫁到别人家,半点都指望不上的道理,故而打小就对亲爹亲娘心里有愧疚,出嫁之后也是想尽办法地接济娘家,想要弥补自己对爹娘的亏欠,想要向爹娘证明闺女不是赔钱货,因zj此还导致自己在婆婆眼中都不被待见了。
可她又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娘家无止尽地勒索与情zj感敲诈。
看着夏晚棠在娘家的待遇,李招弟酸到了骨髓里,杜红缨待李招弟实心实意,闺女的事儿与儿子一样对待,甚至对闺女比对儿子还好,上头的两位老zj人也把夏晚棠这个孙女当成眼珠子在疼。
李招弟很想问问老天爷,同样投胎成了闺女,为什么差别就这么大?
夏晚棠有好东西记得接济娘家,人家自然不是赔钱货,可那也是因为夏家人对夏晚棠没有丁点儿的不好啊,她在娘家受了那么多的气,凭什么还要接济娘家?
既然她从小都被说成赔钱货,那不如就当个赔钱货好了,没必要非把自己凑成值钱货,害得自己嫁人后的日子也不得安宁。
李招弟喝完一碗糖水蛋,连碗底都舔了个干干净净,一阵悲从心来,张开嘴想嚎上两嗓子,却又怕吓到孩子,只能把自己的一肚子委屈给生生忍了回去。
看着自己生下来的儿子,模样还看不出像谁不像谁,但李招弟觉得这孩子长大后肯定像夏光宗,也千万不能随了她那不争气的娘家胞弟……就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命把这孩子养大。
县城里来的那大夫说的话变成了魔咒,萦绕在李招弟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绕,那大夫说她多半是出不了月子的,李招弟哭得泪如雨下。
她拖着坠痛的下半身,爬到自己放被子的那个小被阁里,伸手朝着上面掏了一把,掏出一兜碎银子与铜板来,带着哭腔冲窗外喊,“棠丫,棠丫,你在么?能不能到嫂子屋来一趟?嫂子有话想同你说。”
正在与夏晚棠说这自家这孙子能不能长大都不一定的杜红缨皱着眉抬起头,冲着李招弟那屋子嘀咕了一声,“又作zj什么幺蛾子?”
夏晚棠拍了拍杜红缨的手,道:“娘,我过去看看,说不准是我嫂子找我有事。”
“行,你去吧。对了,扁头的大名还没取,我同你哥还有你爹说过了,这孩子的小名起的挺贱,应该不会被阎王爷给勾走,大名儿得起的端正些,压一压他的那命格。咱家没有读书人,就只能拜托女婿了,你同女婿说一说,给物色个好名字。一时半会儿也不用着急,这孩子能不能顺利出月子都是两说,就算要起名,那也得过了年再起,要是起了却用不上,那才更是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