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死活与我何干?”江雨再次怒吼出声,回眸督见床榻上毫无动静的俞漫时,眸色又突然柔和了些许,他长长叹了口气,又言:“给我记住了,想要活命,首先得学会夹着尾巴做人,做魔亦是如此!
速去将俞远洋给我带过来,还有,没有我的允许,你若再敢踏入沁香园半步,我保证让你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烁离虽心有不甘,却也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只得踉跄着从地上爬起,颤颤巍巍的向门外行去。
百门与魔族之事,江雨早已无瑕分心顾及,烦闷的扶额深思时又恢复了之前的一袭白衣,他知道俞漫最讨厌血魔。
在乾坤画时,他其实一直都是在假寐,俞漫伸手想要抚他的脸时,他感受到了,所以当她拿着匕首往他颈脖刺时,他在赌,赌她不会真的出手,只是他赌输了,心也就凉了半截。
直到后来他显出真身,将自己最软弱的一面暴露在她面前,只为得到她一个怜悯的眼神,可她依旧是宁死也不愿留在他身边,他万般无奈下只能以暴制暴强行留住她,可俞漫就是比他还倔,即便不能身死也不愿苟活。
他也想过用自己的血来救俞漫,但他也知道,即便她真的得救醒来,也会因为变成妖而再次寻死,她那犟脾气,他是彻底没辙了。
江雨伸手抚上她嫣红滚烫的面颊,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感油然而生,犹豫再三,还是幻出匕首在自己腕间狠狠划了一刀,当鲜血滴满整个水晶瓶后,他便准备将魔血喂食给她,只要她变成妖,便可以抵住腹中孩儿的火灵之力,届时,他便寸步不离的守着她,时间久了,她或许就能接受现实了。
“住手!”
伴随着一声怒喝,手中水晶瓶也被击落在地砸了个粉碎,江雨暴怒回眸,便见浑身血污,披散着满头白发的俞远洋瑟栗着靠在房门处,他整个人看起来邋遢致极,还时不时传来一阵皮肉腐烂的恶臭。
那日,俞远洋虽及时赶回了长屿,却是为了百姓的安危处处受制于人,什么也无法改变。
起初,烁离还能按照江雨的吩咐不动俞远洋与长屿的百姓,但后来,江雨迟迟没有指令,又从未来过长屿查探,他便想在长屿建一座魔宫,等百门覆灭后,魔王便可以直接移驾长屿居住了。
烁离将岛上所有的劳动力都抓来修建宫殿,老弱病幼皆被那千名魔兵无情绞杀,不仅如此,魔族那群连猪狗都不如的畜生,还毁去了许多良家少女的清白,将她们肆意凌侮,就连那不满十岁时孩童都不放过。
许多不甘受辱以及那身心倍受摧残的女眷们,纷纷选择了投海自尽,子海之上每日都能见到飘浮的死尸,原本安逸祥和的的世外仙岛早已变得乌烟瘴气,惨绝人寰。
俞远洋知道后,便是拼了老命也要除了那群畜生,奈何当他带着门下弟子杀到烁离面前时,却反被其大弟子‘长风’一剑穿腹,这时他才知道自己的徒儿为了活命,选择投靠了魔族。
失了岛主这个主心骨的长屿弟子最终只得以惨败收场,愿降者皆被派去修建魔宫,不降者便被当场凌迟,迫于无奈,许多人都选择了弃械投降,俞远洋可谓是败得一塌涂地。
烁离将他几度鞭刑到濒死晕厥,却又碍于江雨的命令始终留他一命,收到江雨传信后,烁离便将他捆绑丢进了“百屠水牢”,随后带着九百魔兵离开了长屿,余下百人继续在长屿监管施工。
长屿弟子认为这是一个机会,便再次举剑反击,谁知,烁离早已留好了后路,双方恶战不休时,魔族三千援兵赶到了,长屿弟子只得再次弃械保命,俞远洋也就无法得救了。
百屠水牢本是长屿用来关押妖魔的地牢,那里不仅阴寒无光奇臭无比,水中还布满了水蛭,俞远洋每日被一群水蛭嗜血,身心饱受折磨,刚到不惑之年的他,也在几日之间白了头,唯一支撑他活下来的只有恨,对魔族的恨以及对血魔的恨,无穷无尽,无休无止。
江雨也未曾料到俞远洋会被欺凌至此,满腔的怒火终究还是平息了下来,无论如何,俞远洋都是俞漫的生父,他伤了她那么多次,也想试着放下千年前的仇恨,饶了他。
但当江雨起身时,却不知该如何称呼他了,以前他可以戏谑的称他一声“岳父大人”,如今他明确了自己对俞漫的感情反倒不敢这般称呼他了,他知,即便自己放下了仇恨,俞远洋也不可能会放下,这父女俩性子都是一个样,软硬不吃。
“你对她做了什么?”俞远洋虽精疲力竭,话音却依旧中气十足,他蹒跚着靠近俞漫,却又停在床榻前五分处驻了足,盯着她那消瘦泛红的小脸,对血魔的憎恨越发暴增,对自己的无能深感悲悯,他以为自己就算没能护好女儿,也能护好长屿的百姓,可如今,他谁也没能护住。
俞远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曾经威风八面的人,这一刻眸中却是道不尽的沧桑与凄凉,但他还是压下了怒火,转身对江雨言:“漫儿她宁死也不愿成妖,你若还尚存一点良知,便放过她!”
他的话不是请求,也不是命令,不温不恼,却似如鲠在喉,让江雨完全不知所措,直到俞远洋叹着气离开了沁香园,他也未能讲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