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校场上,只剩下宋忘尘,唐肆言和相互依偎的季暖与俞漫两姐妹,以及震惊到无以言表的俞远洋五人。
宋忘尘从听到越阳水患之时,便猜测事情或许没那般简单,千年前飞羽以自身自由为祭,诅咒他与夜灵再无缘相见,如今他二人记忆复苏,飞羽的恶咒之术不攻自破,越阳之事,必定与飞羽有关。
他本想一同前去探个究竟,但俞远洋还未离去,他无法安心离开,便率先打破沉寂道:“俞岛主还有何事?”
俞漫闻声回眸,亲自搀扶着俞远洋起身,道“父亲、我知道长屿近段时间发生的事,以及我身份的改变,您肯定难以接受,但无论再怎么变,依旧改变不了我是您女儿的事实,孩子我也一定会留下,不管您承不承认,他以后也会是您的外孙,会唤您一声祖父。”她眸中秋水盈盈,态度却是坚定不移。
俞远洋并未答话,只是将目光从她瘦削的脸颊,移到了她的小腹之上,不久后那孩子便会出生了,他真的不会是为祸天下的存在,真的会唤自己一声祖父吗?
宋忘尘知道俞远洋已经动摇了,便劝解道:“俞岛主大可放心,木师叔说过,俞漫腹中的孩儿只是灵力较强,长得相比其它孩子快了些许,但他绝对不会是妖魔,即便是,也断然不会有为祸天下的那一天。”
俞远洋依旧不言,只是轻拍了拍俞漫的肩头便大步离去,没走几步又突然驻足道“漫儿、照顾好你自己。”
他没有回头是因为心中的愧疚比以往更甚,漫儿说长屿的苦难是她千年前欠下的债,其实不然。
是他妄为人父,为了虚荣好面逼着女儿拿剑,害得她孤寂痛苦了十多年,也是他为了贪图虚名妄利引火烧身,害得长屿民不聊生,所有的过错皆是因他而起,他离开只是无颜面对女儿,无颜面对俞氏的列祖列宗。
俞漫目送着父亲落寞的背影,心中一阵酸楚,世间之债,唯情债最是难偿,父女之情如此,男女之情亦是如此,也只有绝情绝爱才能了无牵挂。
只可惜!她再也无法像前十八世那般肆意洒脱了,因为一旦习惯身边有人的感觉,就再也不想做形单影只的一个人。
唐肆言一会儿瞅瞅俞漫,一会儿又瞅瞅季暖,最近接收到的信息量实在太大,总感觉脑容量根本就不够用,宋忘尘和季暖是江雨的父母也就罢了,现在俞漫又变成了暮溪先祖暮寒,那她和季暖到底算个什关系啊?
宋忘尘一直忧心忡忡,他本想让季暖留在暮溪,自己先去越阳查看,千年前的悲剧绝不能再现,无论是越阳的百姓,还是飞羽与百门众人,他希望大家都能相安无事。
当他唤出一声“小暖”时,季暖便已猜到了他的意图,她言:“我与你一起去,放心!我不再是千年前那个软弱可欺的夜灵,也不是以前那个灵力低微到随时需要你来保护的季暖,现在的我,有足够的能力自保。若是可以的话,我还想保护你和俞漫,守护天下苍生,况且,水患之事,你没有我擅长。”
宋忘尘几度欲言又止,其实除了担心季暖的安危以外,他更害怕飞羽见到她后会再生枝节。
千年前他被人追杀万般无奈之下,的确想过让飞羽代自己守护灵儿,现如今他却只想自私的守在她身边,拼死护着她,并不愿给他人一丝的可乘之机。
季暖抚上他紧蹙的眉宇,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勾唇笑道:“你说过,我的笑是你的糖,所以别再蹙眉了,真的会变丑。”她笑起来依旧同往日一般有两个浅浅的梨窝,只是眼底还藏着永远也无法抹去的伤悲。
江雨的死,季暖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更加自责和难过,但她也知道,自己的消沉只会加剧宋忘尘和俞漫的痛苦,所以她必须振作,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
宋忘尘没有反对便是妥协了,季暖转身面向唐肆言,在他额头上猛敲了一记栗子,刻意提高嗓音道:“喂,你想什么呢?拜托你个事儿,帮我照顾好俞漫,记得不许惹她生气。”
唐肆言被她突来的举动弄得有点懵,只是本能的揉着自己额头,连连点着头,她的坚强与执着,让他震撼,更让他心疼。
季暖再次对着俞漫微微一笑,随后便与宋忘尘一起离开了。
此时校场上便只剩下唐肆言与俞漫两个人,他有些尴尬的甩着手,试探性的问道:“那个,你想去哪儿,梅峰还是南院,或者是清律堂?”
俞漫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诚挚道了声“多谢!”当他不知所云,问她谢什么时,她又笑着应道“谢你上次在乾坤画里救了我,谢你不计前嫌愿意照顾我。”她像是在诉说着一件十分平常的事一般,并未有半分的难为情,但换作以前,这些话她宁死也不会说出口。
她变了,变得平易近人,变得温柔可爱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凶神恶煞的女罗刹了,变得唐肆言都有些不敢认。他茫然无措的摆着手,嬉笑道:“不用,不用谢!你想吃点什么,想不想吃酸梅之类的东西,听说有孕在身的人都爱吃酸的,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去膳堂给你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