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远洋自以为正气浩然的一生,却是彻彻底底毁在了女儿手中,是他教女无方,自作自受,怨不得他人!
俞漫无视他人的谩骂声,又道:“季暖说得没错,若不是暮寒以卑劣的手段抢走了狐族的灵溪,逼得夜灵生下江雨就丢了性命,江雨也不会为了救凌承而大开杀戒,成了世人眼中的血魔。
若不是因他刚出生就父母双亡,他也不会对世人心生憎恶,自然也就不会有长屿劫难的发生,这一切都是因果循环,是我千年前犯下的错,因为我就是暮寒!
曾经,我自欺欺人的认为灭了狐族是无可厚非的正义之举,但当我轮回十七世都在惘生镜前见到夜灵的时候,也由一开始的震怒到震惊,再到疑惑和于心不忍。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只狐妖可以为了一世的虚情,痴等了凌承一千多年?更疑惑的是,一个比凡人更加痴情的妖魔当真会是十恶不赦吗?
于是,在轮回了十七世后,我放下了对妖魔的成见,选择了不再修行,只做个平凡的女子,投生在了长屿,变成了如今的俞漫。
所以从幼时起,我就很讨厌修行,不愿意认真去学,父亲也时常因此苛责于我,甚至还因此疏远我的母亲。当我被迫收敛起性子认真修行,却依旧无法结丹时,父亲娶了一房小妾,我讨厌她趾高气扬,欺辱母亲的样子,所以在十岁那年,我毒杀了她,也就是在那时,母亲为了护我,将她的元丹渡给了我。
此后,我便成了世人眼中那个嚣张跋扈,六亲不认的长屿大小姐,直到季暖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后,我才见到了这世间最真诚的笑意,感受到了最诚挚的友谊。
江雨与我其实是同一类人,一样的因为内心孤寂而厌恶世人的人,但我比他要幸运一些,因为我身边还有季暖这个真心相待的姐妹,可是他谁也没有,他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却从未有一次真正的开心过。
自我知道他血魔身份的那一刻开始,便想方设法的刺杀了他,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两个遍体鳞伤的人,两颗同样孤寂的心越靠越近。
一个轮回了十七世都不懂情爱的人,却在变成女子后,喜欢上了千年前自己最痛恨的血魔,或许正是应了那句天道好轮回,千年前是我欠了他们一家,今生也注定与他纠缠不清。”
讲完这些时,俞漫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千年来,每次见到一袭红衣的夜灵,她就会习惯性的想起自己是暮寒的那一世,虽然在乾坤画中见到只是一个执灵,但她还是记起来了。
江雨向她靠近时,她躲开是因为一时间难以接受自己的身份,更是因她对江雨有愧疚,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他。
后来,江雨自焚时,她攥着焰丹悲痛欲绝,却一句阻拦的话都没说过,是因为她没有资格去阻止一个迷途知返的儿子,为自己生母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但她那时对江雨说过“等我!”二字,只是她的声音太小,小到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
当季暖让她服下焰丹时,俞漫方才知晓,从她抛下长屿与江雨私奔的那一刻起,江雨便已经占据了她生命的全部,没了他,她快要活不下去了!
她痛心疾首,痛到恨不能对季暖吼着言:“把我的江雨还给我!”可她没有,因为她知道害死江雨的罪魁祸首是她自己,无论是出于对江雨的爱,还是因为对他一家人的愧疚,腹中的孩子,她一定要保住。
今日她将自己千年前的身份昭揭出来,便是想当着百门的面,为自己千年前所犯下的过错做一个了结,更是想让他们知道,世间本无血魔,血魔都是被世人给强行逼出来的。
“苍天生大地,大地生人、妖、魔三族,若妖魔真的是天地难容的存在,又怎会长存于世间千万年?”她的话,像是询问着他人,更像是在询问着自己。
原本喧哗的人群早已变得噤若寒蝉,暮寒作为仙门开宗立派第一人,在世人眼中皆是奉若神明的存在,即便他以不正当的手段灭了狐族,也不会有人指责他半分不是。
百门虽对俞漫是暮寒的身份存有疑虑,但她口中的因果循环却也让他们震惊不已,便也没了心思再去纠结血魔的是非对错,只是想知道暮溪掌门会如何处置俞漫腹中的孩子。
而宋忘尘在听到夜灵在冥界等了他一千年时,心里更是五味杂陈,他究竟何德何能,要她痴情至此。
他颤着手想要去抚季暖的脸,但最终又无力的垂了下去,季暖了然的握着他的手,低声道:“你不用自责,千年的时间虽然难熬,但我还是等到了你,同时也消除了暮寒对妖魔的仇恨,也勉强算是达成了千年前你我共同的夙愿,是我赚了!”她倚在他的肩头,眸中泪花闪烁,却还是强行憋了回去。
这一千多年来流过的泪,加起来比忘川河的水都要多,过去的事她不想再提,只想珍惜当下,护好她在意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