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雨、”季暖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却又因神情太过紧张从床榻上弹了起来,睁眼便见宋忘尘抱着若雨哄得好好的,他笑着让她再多睡一会儿,可她却是迫不及待的奔过去,将若雨从他怀中夺了过来,紧紧相拥着她。
怀中没了若雨,她便感觉自己的心好空,只有时刻抱着她,才能安心。
宋忘尘双手按在她的肩头,勾起她的下颌,注视着她的眼命令道:“看着我!你还记得自己在知水湖畔说过什么吗?你说从今往后都会听我的,你还说过做人得信守承诺,我现在命令你去休息,我来照顾若雨,听到了吗?”
他很急,急到连声音都带着颤,眼中更是血丝交织,季暖三日不曾休息过,他又怎么可能睡得着,只能默默的陪着她,煎熬着自己的心。
季暖终究还是于心不忍点头应下了,这一夜,她拥着小若雨,宋忘尘拥着她二人,沉沉睡了过去。
乍暖还寒的初春之际,晨风袭来一片寒凉之意,耳畔响亮的啼哭声将他二人一并闹醒,季暖急忙起身抱着若雨去寻奶娘。
但今日小若雨越发闹腾的厉害,连奶娘也不让碰,无论季暖与宋忘尘二人怎么哄,她也没有停止哭闹,凄厉的啼哭声将俞府每个人的心都揪在了一起,气氛沉闷到可怕。
季暖都能猜出俞漫的意图,俞远洋作为她的父亲又怎么可能猜不出,他抬着茶杯的手止不住的颤栗,还未送至唇畔,便“咣当”一声坠落在地,四下飞溅的瓷器碎片,好似连同他的心也一起撕碎了一般,口中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他抬起朦胧的双眼看向远方,握着椅手的手掌重重的用着力,最后竟直直栽倒了下去。
身旁的弟子虽是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却见他嘴角血如泉涌,双眼已无力的阖上,府中的下人惊慌失措的去寻大夫,红绸都未取下的俞府瞬间乱作了一团。
今日若雨哭闹不止,俞远洋又突然病倒,季暖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哼着摇篮曲,笑哄着小若雨入眠,但夺眶而出的泪却在不断的坠落坠落。
……
“啷当”一声巨响,俞漫眼前的世界一片漆黑,她缓缓闭眼,红唇勾笑,左手紧攥着灭世,右手攥着同心结贴于胸口处,彻底与这个她曾爱过,恨过,痛苦过,眷恋过的尘世永别了,心甘情愿的去偿还自己欠了江雨一世的情债。
昨日,日落西山之时,俞漫在明阳山下的小镇上订了一口棺椁,让他们次日一早,带着铁锹将棺椁送至明阳山溪流边的枫林里,她会在哪儿等他们。
棺材铺的掌柜虽心中诧异,奈何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点头哈腰应下了。
明阳山漫山遍野的火红流丹,早已被冬日的严寒洗刷一空,光秃的树干上已逐渐生出了一些嫩绿的新叶。
俞漫含情脉脉的杏眸环顾四周,大红色的裙摆随风翩翩起舞,她迈着轻盈的小碎步向溪流声传来的方向靠近,纤长玉指滑过身旁茁壮生长的小树苗,感受着春季的生机怏然,精雕粉琢的小脸上勾起一抹浅笑。
潺潺流水依旧夺人耳目,她坐在小溪边的岩石上,褪去鞋袜,将一双秀足缓缓浸入水中,当溪水淹没脚踝时,很凉很凉,凉到她浑身一颤,心里却是很暖很暖,暖到她眉眼带笑。
她盯着水中俏丽的倒影,抬手整理着自己鬓角的碎发,又扶了扶发髻上的步摇,方见水中多出了一个思之如狂的身影。
他与自己一样眉眼含笑,大红色的锦服衬得他无瑕如美玉的俊颜,更加白皙温润,勾魂摄魄的薄唇轻启道:“娘子今日的妆容好美,比我们成亲那日还要美。”
“我也这么觉得。”她笑,注视着他那俊雅的笑颜,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回眸,因为知道自己只要一回头看他,他就会消失了。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他二人成亲那晚的情形,俞漫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那时她可是霸占了整张床,迫使他在墙角睡了一夜。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不会这么做,她会等着他掀起自己的大红喜盖头,再与他共饮一杯合卺酒,结下一世金玉良缘。
她笑着闭眼,将自己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才知,无论是自己往日所受的屈辱,还是他们之间无休止的两相伤害,在这一刻通通化作了满满的幸福,好似关于他的所有记忆,都是爱和知足!
当耳畔传来第一声鸟鸣后,俞漫起身,玉指再次梳理着自己的发髻,顺带整理好了自己的衣物,这才行至枫树下,挖出了自己埋藏在此地的愁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