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绫川看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顿时感到脑袋变得无比沉重,连轻轻摇晃一下都变得十分困难。他被那份重量拉扯着,迫不得已,只得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算数吧……如果说不算的话,会不会太不讲信用了一点。
周旸从喻绫川漂亮的眼珠里看见了自己的丑态。他的脸上先露出一丝惊异,然后被雪崩一样的狂喜冲垮殆尽,被迫展现出人皮底下赤裸裸的兽欲。
像那种窃走公主的盗贼,虽自知卑劣,但也就止步于自知。倘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闯进高高的白塔,将人劫入怀里,带回装满珍宝的楼阁。
喻绫川不明白周旸瞪着眼是在等什么。他看了周旸一会儿,忽然意识到对方可能是在等他主动亲上来——毕竟是“亲他一下”嘛。
他偏过头,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看了看。清晨的走廊里人很少,隔几分钟才能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校医匆匆走过。但喻绫川还是不好意思在随时会有人经过的公共场合跟人甩舌头,尤其是对面的玻璃后面还睡着一个生死不明的谢清岑。于是他拉了拉周旸的衣摆,很小声地说:“我们去陪护室,可以吗?”
回答他的是一双将他悬空抱起的手臂。
周旸急冲冲地抱着他进了病房一侧的陪护室,随手将门反锁。校医院的每个病房边都设了一个小隔间,里面有床,用来给陪护人员休息。它和病房之间隔着一面透明的玻璃,玻璃上挂了一道可以拉开的布帘。只是帘子有些短,全部放下来时也只能堪堪遮到人的膝弯。
喻绫川被周旸抱到陪护床上时下意识地蜷起了腿,像是生怕被玻璃另一端的谢清岑看见。周旸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后,默不作声地变动了一下姿势,将人挡在自己的身前。然后,他迫不及待地抬起喻绫川细削的下巴,将唇舌压了上去。
出乎喻绫川的意料,周旸居然吻得很轻柔,全无平日里那种想要平等地创死所有人的狠劲。对方甚至没有将舌头伸进去,而是用舌尖轻轻描画着他唇部的轮廓,将他冰凉干涩的嘴唇逐渐舔到温热、湿润。
周旸舔得很慢,也很细致,像是一名耐心品茶的茶客,或是一名正在琢磨石膏的雕刻者。喻绫川感觉唇纹都快被他磨平了,意识也慢慢涣散下去,在空气里四处浮动、游荡,却总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他呼吸不畅地抓住床单,苍白的脸上多了一点浅淡的粉,很像白月莺花花瓣上最贴近花心的那一小部分。缺氧的异样感让他下意识地张大嘴巴,柔软的舌尖碰在一起,静默地共享了从彼此身上传导过来的那一点极轻的战栗。
安静的空间中一时只能听见不怎么均匀的喘息声,以及微不可察的水声。喻绫川被迫仰着下巴,几乎被周旸的亲吻扼死在一片浮浮沉沉的热泉里,连对方洒落的鼻息都让他感到了一种怪异的烧灼感。
很热……
怎么这么热……
喻绫川闭着眼,只觉背部都渐渐被汗水打湿了。敏感的身体轻而易举地开始融化,像将一堆碎冰倾倒在温水之中。
说不清是谁先去解开第一枚扣子的。总之,那件周旸亲手给他披上的大衣就这样滑落在了地上,牛角扣和地面碰撞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响动。喻绫川听见撞击声后如梦初醒般地清醒过来,难堪地涨红了脸。
……男主还躺在一帘之隔的病床上,自己却在这里和他的好兄弟抱在一起接吻,是否有点……太那什么了。
虽然他和谢清岑好像也、呃,应该也不是那种关系,但……
但是怎么样,喻绫川想不出来了。他本就不太聪明的脑袋被周旸的舌头搅成了一团浆糊,黏乎乎地发着涨,什么也想不清楚。
总之一定不可以继续呆在这里了。
喻绫川下定决心,用力推开了周岑,想要从床上跳下去。可他刚把自己的嘴唇和周旸的分开,便见对方又露出那种很受伤的神色,像是被主人一脚踢开的流浪犬。
能不能别这样看他了——!
喻绫川指尖微微发麻,刚提起的一线气力又软趴趴地缩了回去。他抿了抿酸胀的嘴巴,蜷着腿跪坐在窄床上,一双眼睫扑来闪去,似是在昭示着主人内心的不安。好半晌,喻绫川才张了张唇,有些不自在地问:“你也是来看谢清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