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溥仪身上流着谁的血?”瓜尔佳氏忽然抬起头来问丈夫。
“那还用说,自然是我的……爱新觉罗家的。”载沣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你……”瓜尔佳氏急了,“他身上流着我的血。”
载沣被她逗乐了:“哈,自然也流着你的血,你是他亲额娘啊……”
“你混蛋……”瓜尔佳氏气急败坏,骂人话脱口而出,指向了自己的丈夫,堂堂的摄政王兼醇亲王,载沣被弄傻了,不知道夫人为什么大发雷霆。
看他还是不开窍的模样,瓜尔佳氏眼泪忍不住流出来了,重重地跺了一下脚,恨恨地说道,“我阿玛是荣禄,溥仪身上流着他的血……”情急之下,连自己老爹的名讳都直接说出来了。
啊!犹如当头棒喝,终于将载沣给震醒了——咱们孩子居然流着荣禄的血……
完了,他心里在哀叹:荣禄可是太后最忠心的走狗,就是他一手扑灭了戊戌年的变法,处死了六君子,听说还打算废掉皇上。皇上对袁世凯已经恨之入骨,对荣禄更是欲杀之而后快!
“你说……你说……真会是这样么?”载沣不敢去多想,攥着妻子的手,无助地询问道——瓜尔佳氏也许是继承了荣禄的特点,很多场合都比他有识见,比他有大局观,这在以前好几次都得到了印证。
“王爷,真的……”瓜尔佳氏泪流满面地劝他,“不要让溥仪做大阿哥了,不要让他去上书房了,皇上看到他就会想起咱阿玛……更何况皇上才30多岁,将来万一有了自己的亲骨肉后你让他怎么做?咱们孩子要是还在那里,会命苦的……”
载沣抱着脑袋,无力地坐了下去,这一层是他没想到的,他原以为……
“王爷,就是您这摄政王的头衔也要赶紧辞掉,越快越好。”瓜尔佳氏继续劝导,“皇上要亲政,你摄什么政?要是皇上对咱起了猜疑,咱们全家都得完蛋……”
“摄政王是太后硬要我担当的,我原本也不想的。”载沣对瓜尔佳氏的推测有些将信将疑,“皇上不至于这样吧?我是他亲弟弟哪……醇王府是他老家呀……”
瓜尔佳氏惨然一笑:“王爷,您难道忘了咸丰爷和老恭王?”咸丰和老恭王年轻的时候为了皇帝的位置明争暗斗,后来道光选了咸丰继承位子但又破天荒的在立储诏书中封奕訢为恭亲王。自那以后,咸丰就一直提防着奕訢,防止他来抢这个皇位。
一语惊醒梦中人,载沣犹如五雷轰顶,怔怔地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刚回府时的那股兴奋、高兴劲到此时已经烟消云散,反而浑是惴惴不安的感觉了。
“可是,今儿我要辞摄政王的位子时,皇阿哥说什么也不肯。”载沣还有一丝侥幸心理,“也许咱们皇阿哥不是那种人。”
“王爷,您怎么就不明白呢?这摄政王是太后封的,昨天才刚刚当上,如果皇上刚亲政就把你拿下,他怎么对别人交代?他面子上怎么过得去?他怎么会准呢?……”瓜尔佳氏说着说着就跪了下去,哭喊道,“王爷,看着咱们夫妻的情分上,看见咱们孩儿的面子上,看在醇王府这一家老小、上百号人的性命上,您赶紧把摄政王辞了吧……若是迟了,恐怕连醇亲王都做不成了。”
半晌无语,载沣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老醇王为了在慈禧面前避嫌,辞去了一切职务,只保着亲王的帽子终日在毓庆宫陪光绪读书,虽然后来帝后矛盾重重,但总也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完了一生。
各人各有各的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载沣为如何与皇帝处关系而烦恼,皇帝却为如何与重臣处关系而烦恼……
林广宇在晚膳之后总算是假寐了近2个时辰,终于将操劳了一天一夜的神经完全松弛了下来。做政治家累,做皇帝更累。虽然有着后世的见识与能力,有着光绪这具躯壳所提供的种种便利,但他还是感觉战战兢兢、心力交瘁。
他不担心言辞举止方面的形式问题,因光绪残存的意识给他留下了充分的基础,使得哪怕最现代的思维在表达出来以后也是文绉绉、相当得体的帝王语言。他唯一担心的则是谈话的内容是不是过于天真或者失于计较——这对一个执政根基不深,没有任何群众基础的皇帝而言是最为致命的。
在讲神人襄助、真龙复生那个故事时,林广宇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内心着实捏了一把汗。这可是比走钢丝还要惊险的举动。幸好大部分人还是信了这个故事,也相信了袁世凯被烧死实为天意或者劫数,可如果每次都要皇帝动口是不是累了点?效果是不是差了点?
对!该找个人来宣传宣传!这可是执政合法性的大基础。
至于说宣传,最佳的人选莫过于康梁师徒了,知道他们远在日本,但如何能联系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