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姣闻言,纤手按住胸口轻咳了两声,才柔柔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道:“劳嬷嬷挂心了,奴已经无事。只是听着这院中嘈杂,想来或许是因着我久病的缘故,给众位姐妹平添了麻烦,这才出来瞧瞧。”
郝嬷一面在心中暗骂她这个狐媚样子,一面收了手中鞭子开解她道:“咱们这浣衣房不都是苦命的丫头,谁还能没个三灾六病的?互相帮衬着罢了,哪里会有什么怨言。”
底下一众女婢已经嘈杂起来,好事者斜眼晲着沈姣,猛然别头,便送了好大一个白眼给她。
而后在人群中道:“姐妹,谁有那么好的命去做她的姐妹可不是要笑醒了,还会在这儿浆洗衣裳?”
又有人接过口舌道:“可不是,一口一个给我们添了麻烦,却只字不提把自己份额的衣裳拿回去浆洗的事。真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新来的一个女婢看着,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试图替沈姣辩解一二:“你们莫要把人心都想得这样坏了,沈姣方才还咳嗽不停,想来身子尚未好全便赶出来吹风,只怕是为着救山竹一命。”
山竹正是方才被郝嬷嬷打得几乎昏死过去的那个女婢的名字。
另一个看不过眼的女婢也跳出来道:“你们有何面目在这儿讲沈姣姐姐的坏话,要不是你们使坏撤了她的被褥,又在她发汗时不许给她水喝,她又岂会一病就是小半个月?”
“怎么,你是眼见着她攀上郝嬷嬷家,想着巴上去分口汤喝?”
先前翻白眼的女婢不屑地哼了一声,“且不说她愿不愿意带你一程,便是她愿意,你也该瞅瞅自己的姿容当不当得起这福运。想来就算是太子妃娘娘开恩勾了你的罪籍去配人,也要问前院的小厮们一句要你不要吧?”
“郝嬷嬷倒说的好听,谁没个三灾六病不过互相帮衬,可我们是带着病也不许歇下,她一病却流水似的药汤往里送,什么活都不用干。何曾帮衬过我们一星半点?”
“你们分明一个常常假借着病痛偷懒、一个平日就把衣裙多推给旁人浆洗,有何面目说人真病真痛的错处?”
两方争执不下时,沈姣略带虚弱的声音清晰传来。
“话虽是这样言说不错,但到底我一病半月,多添不便与诸位姐妹。还请诸位姐妹将我份属的衣裙分出,我自今日起,便可以同诸位一起浆洗。若来日,哪位姐妹病痛缠身,我自当先人一步承担她那份衣衫。”
言罢,沈姣屈膝浅浅朝着院中众人见了个礼。
郝嬷嬷怕沈姣洗坏了那双白嫩纤细的手,惹了郝石头不满,便规劝道:“你如今身子尚未好全,不急在这一两日间。”
沈姣却反驳道:“嬷嬷好意沈姣心领。”
言罢她看向稍得了一丝喘息之机的山竹,继续开口道:“嬷嬷,今日这番只怕是山竹妹妹也不宜再浆洗衣裳了,不若让她去歇着,她那份我自替她浆洗了便是。”
郝嬷嬷还欲再劝,可沈姣就一直坚持,便只好作罢,只嘱咐她:“浆洗伤手,可仔细着些。”
沈姣应了后,趁着几个女婢将山竹安置回房中的空闲,从自己的药匣里取出外敷的药粉给山竹涂上。
而院中的女婢这边,先前为沈姣说话的两人,此刻脸上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尤其那个活泼的,更是得意洋洋望向适才编排沈姣的两人:“也不知先前是谁嘴巴那么臭。”
刚才那两人愤愤地瞪了她一眼,回身从自己的衣裳堆中取出好大一半来拢在怀间,径直走到山竹的位置边上泄愤似的一丢,眼见着就垒起一座小山。
气的那个活泼的女婢怒道:“你们这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往后就别再一个装病一个偷懒让沈姐姐替你们!”
还是稍微稳重些的另一个拉了拉她的胳膊,劝她道:“别气了,你气坏身子就是她们得意了。这些衣裳虽多,我们也帮着沈姣洗些,就没那么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