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弦忽觉天倾西北,日月星辰皆移离本位;地陷东南,洪水漫于天地之间,万物皆随水潦尘埃而归。
西面有山岳,耸入云霄。世间幸存之人,皆遁逃于此山之上。再从山顶由上及下而凿,建有一神木,贯通于其里,称【建木】,以供人上下之往来。
那山岳【建木】之顶,名为【天界】。为首之人自称大司命,意为神之子,呼奉天之命,乃统御万民之人。【天界】中有一殿,富丽堂皇,名为【悬圃宫】,乃大司命之所居。
【建木】枝干之处,名为【地界】。有仓储物丰饶,有林枝繁果茂。共分九段九层,名为【层城】,乃大司命的亲属、族群之所居。
【建木】下山底之深根,名为【地狱】。有成千上万大小不一的穴洞,分布于其中。乃是其余之人与凶禽猛兽等,芸芸众生的混居之所。
在那【地狱】之中的人,既需自顾觅食温饱,还需按六季划分的时节,往上而进贡。未贡或少贡者,将受到【天界】、【地界】的酷刑惩处,重则丧命,轻则致残。贡多者,可暂攀升迁居于【地界】,一世为【地界】中人的奴仆。待其寿尽,若有子嗣,子嗣将复归【地狱】之中。
于是,【地狱】中人,为求苟存或攀升至【地界】,尔虞我诈、杀伐不止。老弱病残只得坐以待毙,几无人伦良知,比比皆是弱肉强食之惨状。
其间,常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久之,血肉骨脑混为了一潭黑黄之沼。此黑黄之沼,腐臭不堪,随厚土直渗于【地狱】之下九层,固人称之为【九泉】。【九泉】之下,还有九层之渊,里间至晦至暗,只听得到阿鼻叫唤。稍有不慎,即触刀山剑树等,他人设置好的陷阱机关。
此共计十八层之【地狱】,本是万民死生、无间轮回、暗无天日之地。忽不知因何缘故,一瞬间,皆化为火海,获前所未有之通明彻亮。大火将黄黑之沼燃尽,火势因而更盛,熊熊烈火不断往上蔓延。连【地界】之域,亦难以幸免,寸寸化作焦土,大有烬天焚地之势。
而此火至山顶【天界】的【悬圃宫】前,终被大司命率众遏止。那【地狱】之中,随火势攀登之人,俯瞰张望于山岳之下的四面八方。方觉山外之洪,早已退去。纵有河泽湖沼,星罗棋布其中,却完全无人影之踪迹,徒留一望无际之荒地。
少许人一心眷慕【天界】之地,愿效命于大司命,不肯徙离,仍留存于此山岳中。多数人,难忘【地狱】之苦,亦思世世代代、口口相传的传说中的故土。乃驱牛羊等禽畜东下,择沃野伴水草之地,以木筑巢而居,自称大巢氏之民。
大巢氏之民,以每三十年为一世。每世,都派遣青壮之士,东进拓土。久之,因东进人数渐众,恐同族相争一地,便以火种为号:先至者,若巢前燃有篝火,后来者则不可再图,仍需自行继续向东垦荒。直到数十世之后,远离初时巢屋,已是万里之遥,已抵大汤海之岸。虽有寥寥数船出海以觅新土,但其他人皆难以再进寸步,一切方止。此时之人,皆自称燧人氏之民。
再约百年后,各地之民已然更众。亲疏渐渐有别,疏者不再彼此相认。各地之产物,亦畸轻畸重,有的饱食丰衣,有的却饥寒交迫。然而,并无人于其中调配划分,乃至各地交界之处,多现潜窃阳剽之举。终是同族相邻之地间,摩擦日盛,互有死伤,嫌隙难弥,凭生私仇,酿造了敌我之分。便有人兴起了兵戈战乱之祸,从此兼并掠夺不休。
各地之民,其中有些依然无上下不一,无主从之分。致使在战争中沦为乌合之众,极易遭人全盘侵灭。另外一些,则已纷纷效仿昔时【天界】之制,有首领统御号令之。便又有了君臣之别、臣民之别,是以众民又有了尊卑贵贱之分。而欲辨别敌我之不同,亦兼顾治理众民有方,各地均自成一派独有之风貌,形成了当地特有的风气与习俗,乃与异域相区别。
其中有一地,崛起于东方海岸。民以耕种为生,尤善器乐以为礼,称葛天氏之民。其非凭征战为功,乃是以助人为德,又以祛民困苦为法,广交于诸地。久之,天下皆羡其法而从之,铸剑为犁以耕耘安居。四海咸服而休养生息,战祸即止皆以其为尊。终,其建都于中原腹地,将其余各地封为臣下众邦,天下复和睦互信,归为一统,成一家之民。
尔后,葛天氏渐衰。恰逢洪灾又起,众邦之城郭尽淹,民皆遁于境中山上。此次之洪,虽不及前次之巨,然田野尽毁,畜牧皆散,万民无以充饥,甚至有易子而食之状。众邦中有风氏一族,其雄主伏羲,学贯万术,无所不通。他率族人奔赴各地,疏洪以救世。所到之处,重建村落阡陌,恢复旧时之貌。又悟【河图】之法以授民,著【连山】之经以传世,时人皆感其贤德千古无双,奉之为圣,与太初共祖之女娲相并尊。
又历诸世,世间突发恶疾,遍布天下。染者不计其数,无良药可治,天下因此病亡故之人,十者有七。百业皆废,已无力怆地呼天,只由得满目死寂,在劫难逃,如若末日降临。
有魁隗氏,世代以医闻名。其主跋山涉水,觅荒郊野岭,攀悬崖峭壁,亲尝百草以求解药。所幸天不绝于人,虽其本人误食剧毒之物,但他在即将薨逝之际,终在姜水之畔,寻获了解他人瘟疫之药。临终前,他将药物托付于随从,立有遗命,当速速救民于水火,勿耽其时以下葬。世人药到病除而获救,感其恩同再造,又敬其舍己为人之德,身死他乡且未能安葬。乃颂其为【神农】,尊其嫡长子为天下之主。其子遂改族称为神农氏,取姜水之‘姜’为姓,以【炎帝】为号,后继者也都如是承袭之。
神农氏五百年,帝位传至姜榆罔。因其父其祖皆失德于民,至榆罔之时,虽其本身无过,然天下已现裂变之乱象。有帝族庶出之人姜尤,生性暴虐无常,嗜杀好乱,得【蚩尤】之名,领九九八十一从族乃叛。吞林并地,专劫杀而不治,一时间生灵涂炭,满目疮痍。而西境有熊氏之主,号‘公孙’的姬典,与其妻号‘附宝’的任姒,育有一子,名唤轩辕……
“赢了!”董灸与牟晃异口同声道。
而观武席的东侧众人,尽皆大惑不解且哀呼不已!
当吕弦渐渐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的左臂已被折断,剧痛难忍不可动弹。竹笛亦被己朗夺去,断作了几截。
“你始终都是个半吊子。会【云门】,却不会【大卷】,对黄帝之乐,也仍然是一知半解的。但凡你今日所使,能有一套是完整无缺的,我又凭何能如此轻易地反攻于你。你声名在外,堂堂一代器乐宗师,不想,竟沉醉于对手的音律之中,不可自拔!竟连奏乐之器具,都能被我夺而毁之,真是叫人可悲可叹可笑!”
“这……”吕弦惊慌失措,难以置信地看着己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