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不是没有来过元朗公寓,可以说布置简单到甚至有些潦草。要不是看到楼下那辆闪眼的捷豹,也知道房主是东星的堂主之一,会还以为这是哪家要靠政府补贴的贫困户。
可如今再看,窗明几净,白sE的月季cHa在玻璃瓶里,台布、沙发巾上都绣有简单的纹饰,屋内有一GU淡雅清新的花香,厨房时不时传出些食物味道,要不是看到餐椅背上耷拉着的男士外套,他丝毫不会怀疑这是一间颇具英l田园风格的nVX独居小屋。
又联想至乌鸦这些日子以来身上或多或少的改变,一切了然。原来无论是人还是房子,所有变数的源头都只有一个。
黎式从厨房出来,两个纸袋交到他手里,纸袋里是保温食盒。
“今日冬至,这盒饺子你替我带给他就好,同他话,就算忙都唔好唔记得食晚饭。而这个...”,她又指了指另一个袋子,“这系畀亚佐哥你的,就当系帮我阿哥,向你话一句冬至安康。”
亚佐听她讲说特别给另一个男人送晚饭时,心中难免苦涩,但又听另一袋是给自己的,就算是借谢聚的光,他也同样欣喜。
“睇唔出,黎小姐你对大佬都几好,我以为,你会恨他。”
她靓丽水润的眼睛里闪过错愕,她对他心软、对他好了吗?若亚佐不说,她不会有这种感知。其实,她向来以为,自己从来只是做了当下合适自己做的事。
照顾他的一日三餐、起居生活,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好了,我唔多扰你。多谢你的冬至饺,大佬的那份我都一样会好好送到。”这里是别人的地盘,他知道自己不好久呆,但又忍不住回头,“对了。聚哥,我有联系。他外伤养得差唔多,而家在康复治疗所复健,虽然有点困难,但都唔系完全冇希望,你唔好多担心。”
听亚佐再提谢聚,回想起阿哥的残疾是谁做下的,她心底久而不提的那份仇恨重新面见天日,突然觉得自己呆在那男人身边,很作孽。
她收了收心绪,强撑笑脸与他告别,关上门,再任凭泪水留下。
久不流泪,眼眶竟然有些发涩。
她重新开始恨,却不是恨他,是恨自己。
乌鸦从堂口回来的时,已经是后半夜,推开门,手里还拎着纸袋,里面是早先时候黎式打包好的冬至饺。他没时间碰,又带回屋企来。
一盏台灯点在客厅,卧室里她早就熟睡。
他搁下手里的东西,尽量放轻脚步走过去。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在梦里蹙着眉了,他不知原因,是什么又让她在伤心。
反复抚平她眉间的褶皱,睡去的人受到搅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避开不知名姓就作恶的手。
他无奈的笑了笑,替她掖好被角,就走出了卧室。
凉透的饺子放在桌子上,露着白胖的肚子,窗帘落下一半,他坐进沙发上休憩,冷sE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他一侧的身子。
说不清听到手下人报讲她把一盒饺子送来时,他是什么样的心情。上一次,如这般有人惦记,是什么时候?过去很久?
记忆回溯到如几生几世以前,东星乌鸦还是一个初中部的问题学生,有一个衣衫陈旧但作扮g净的妇人,背着一个帆布袋,迎着冷风站在学校门口,给她的儿子送一些冬日的厚衣。
他把黎式强抢到自己的下沉的人生里,却没想到她的温柔、她的周全、她的坚忍,她的烟火气,如几十年前的那个妇人般,填补到了他内心深处缺失的那一块。
冬至日,香港有祭祖的习惯,不知哪户人家请了僧人在做法事。梵唱声乘着冬日的风,传入他的耳朵,密密麻麻,如梦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