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福伯已经开始准备,谢檐匆匆用了饭,便把自己关进院子里,屋子里没燃蜡烛,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谢檐早已习惯这种黑暗,边关条件艰苦,常连饭也吃不上,高床软枕只在午夜梦回时,才能奢侈地惦记一下。
福伯上了岁数,却还是格外心细的,屋子里陈设一应换了,崭新的被褥铺在榻上,连案几上也放置了香炉。
然而谢檐此时却顾不得享受,一股前所未有的折磨抓心挠肝的从心尖蔓延出来,四肢百骸仿佛被密密麻麻的蚁虫啃噬撕咬。
他蜷缩在床尾,一声不发,双手紧紧攥着被角,脖颈和手背的青筋暴起,汗珠顺着光洁的下颌没入衣衫中,而那衣襟遮掩下的陈年伤口仿佛都在颤动着。
那痛楚在心脏处尤为强烈,很快吞噬了他的意识,双目紧闭,整个人都在无意识的颤抖着。
这个院子很安静,谢檐提前吩咐过不要人打扰,紧闭的房门隐藏了他不为人知的疼痛。
夜凉如水,一轮圆月挂在树梢头,惨白的月光倾洒在窗牖上,折射出模糊不清的影子。
不知过了多久,谢檐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艰难地翻了身,眸光涣散,听着自己狂躁不止心跳声在胸腔里颤动,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
他生了一种怪病,确切地说应该是中了什么毒。
从两个月前的月圆之夜,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痛楚时,谢檐痛不欲生地险些一剑结果了自己。
好在他有刀枪不入的耐力,那般非人的疼痛持续了两个时辰,终究还是忍受了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中的毒,也无人知道他每逢十五月圆就要复发,当他提出抓紧时日班师回朝之时,洪隐锋和几位副将都不理解。
一路风尘仆仆回京,为得就是不在半路上暴露自己的身体状况,好在时间正好,这么疼了一场,府中上下也无人知晓。
谢檐艰难的坐起身,才发现自己衣衫都已汗湿,再看窗外已经依稀有了白光。
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吹灭残余的蜡烛,起身开了门,唤过小厮准备热水沐浴。
天将大亮,他已经恢复如常,换了一身天青色的锦袍,那在边关常年懒得打理的黑发整齐的束了发冠,除了面色稍微疲倦一点,还是颇有几分玉树临风的姿态。
谢檐勾唇露出笑容,正入偏厅用膳,福伯就踱着步,吩咐人上了膳食,望着桌上的早膳,谢檐陷入了沉思。
“福伯……你这是嫌我在边关大鱼大肉吃多了?”
福伯笑眯眯看着他,意味深长道:“绿豆汤、绿豆糕、绿豆粥,败火!”
谢檐一噎,想来是自己大清早的要水沐浴更衣,引起了福伯的误会。
“我只是出了点汗,湿了衣裳才沐浴的,福伯你别多想。”
可是福伯却抱着手感慨:“将军长大了,也是该娶妻生子了,改日我就请洪老大人帮忙,为您相看一门亲事。夫人在天有灵,也能安息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谢檐眸光闪了闪,唇边笑容淡了些:“洪隐锋还是个光棍呢,他爹自顾不暇了,我们就别去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