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回府后，谢檐连午膳也没用便往昔日谢夫人住过的院子去了。
屋里屋外都是从前的样子，福伯面面俱到，四处打扫的纤尘不染，所有的陈设还维持着谢夫人在世的模样。
谢夫人的灵位还未入祠堂，她离世时谢檐不在，身后事都是福伯一手打理的，想来是想等他回来送母亲最后一程。
从昨日回京时，谢檐就刻意避开这个院子，没有踏入一步。
他知道是自己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窗下的长桌上，有谢夫人曾经看过的书，她出身世家，是大家闺秀，写得一手好字。
谢檐指尖抚过纸上浅淡的字迹，眼角微微泛红，许久才挪动脚步，看着那块刻了谢夫人名字的牌位，缓缓跪了下去。
“不孝子谢檐，来看您了。”谢檐低下头，有微风自堂下穿过，轻拂他的黑发：“您现在一定是记恨儿子的吧，临死之时不曾为您送终，自小桀骜不驯，气得您一个书香门第的大小姐抄起棒槌来打我……”
谢夫人死于谢檐回京接受帅命的第二年，她苦苦等待的儿子好不容易从边关回来，却只处了匆匆几日便又分别了，不想就这次分离就是死别。
谢檐不知道她病了，三年前收到福伯家书时，他才从战场上回营，身上沾满了敌军和自己的鲜血，他一时大意伤了胳膊，连身上的明光甲也脱不下来。
直觉告诉他，这封家书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纸千斤重，是谢夫人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
家人一个个故去，如今独剩他孑然一身。偌大的府宅只有一群上了年纪的奴仆，再没有谢夫人沉着眉眼耳提面命骂他小兔崽子。
谢檐上了一炷香，看着袅袅青烟在屋子里飘散，阳光从门扉穿透落在身下，细小的灰尘无声浮动。
“如今想挨骂也没机会了，您那么嘴硬心软的人，见我如今做了三军主帅，定然是欢喜的吧。”谢夫人希望儿子封侯拜相，光耀门楣，虽然他官拜大将军，走得却非她期待的那条路。
“福伯说您临终之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的儿媳妇还没着落。”谢檐跪得久了，索性坐在地上，冰凉的地板也不觉得冷：“徐文卓那小子当爹了，我别提有多嫉妒了。娘您再等等，儿子努力努力，争取今年就满足您的遗愿。”
谢檐絮絮叨叨说了好一阵，把这些年没能说出口的话，一一对着谢夫人牌位吐了出来。
秋日阳光并不灼热，伴随着一阵清风，吹得屋外的树枝沙沙作响。
谢檐抬头望着谢夫人的排位，良久长出一口气：“站累了吗？”
外头鸦雀无声，回应他的只有风声。
谢檐慢吞吞站起来，才走到门口，就看到石阶下站立的人影。
“小王爷。”
惊蛰面露歉意，躬身道：“实在对不住，我本来是四处走走，不想迷了路走到这里，无意冒犯，望将军恕罪！”
谢檐神色冷峻，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忽然记起早上临走时，的确是允许他在府中闲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