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宁九年年末,内阁首辅谢衡被指谋逆,有人故意严密封锁了消息,一直到行刑,凌北都一无所知。
直到次年二月,谢衡谋逆、谢家灭门的消息才传入凌北。
当夜,他父亲陆渊冒着“无诏不得入京,否则事同谋逆”的风险,顶着及膝的大雪,悄悄星夜快马去往洛京。
陆渊其实不知道去往洛京还能挽回什么、能做什么,他只是想,他不能就这么让谢衡背着满身的污名死去,甚至就这么被记在史书上,背万年的骂名。
直到他在半路上遇见了等着的谢家老仆。
那老仆只说夫人殒命,但小主人已经平安救出,在朝廷的记录上,会和夫人一起半路身死,请陆将军安心。
又说主人曾反复吩咐,通敌谋反的罪名太过敏-感,恐陆家被诬陷成共谋,无论如何,不能连累陆家、连累凌北,甚至连累天下安危。他们不会告知小主人在何处,不到万不得已,日后也不会再与陆家联系。
陆渊悲痛难忍,终是含泪认可了谢衡临终的安排,随即,牵着马,面朝洛京的方向,在雪中站了整整一夜。
谢衡叔父对他父亲的嘱咐,何尝不是阿瓷的想法和顾忌?
不过是怕他谢家遗孤的身份有朝一日暴露,到时,连累了与他亲近的自己和陆家。
他只埋怨自己,为什么没能更早认出阿瓷,即便只早一个月、早一天、一个时辰也好。
陆骁一晚上没睡。
第二天天刚亮,他就到了谢琢的院门外,轻轻叩了叩。
葛武来开的门。
看见陆骁,他惊讶道:“陆小侯爷可是有什么东西落在这里了?”
不然怎么天还没大亮就来了。
轻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急切,陆骁问:“阿——谢侍读醒了吗?”
“公子还没醒。”葛武让开路,忧虑道,“我刚刚已经替公子向翰林院告了三日的病,也不知道公子什么时候会醒。”
院中安静,陆骁连说话都低了声音:“你守了一夜,先去睡吧,我在卧房门口等着,谢侍读醒了我叫你。”
葛武急道:“这怎么能行!”
“怎么就不行了?我和你家公子关系好,他病了,我在门外守几个时辰,不应该吗?”
陆骁跟沈愚待久了,惯会讲道理,“他这病来得吓人,我昨夜担心地睡不着,今日早早来了,若不尽一份力,我心中也不安。而且若是你也累病了,谁照顾你家公子?要是你精力不足,昨夜那种刺客再来几个,你怎么保护你家公子?”
葛武思考半晌,没有再拒绝,但他也没有完全应下:“那小侯爷你守在门口,我在树下的石桌上趴着睡会儿,有什么你就叫我,可好?”
陆骁点了头。